严况睡了倒是没多久,梦里却依旧精彩,叫他一口气堵在胸口,生生憋醒了过来。
生死关头又一遭。
严况缓缓睁了眼睛,月光散在面前,他侧头望去,只见程如一守着盏燃尽的油灯,趴在桌上睡着了。
严况掀开被子试着动了动,雪清丹的功效显著,他顺利下床来,缓步走到程如一身边,伸手揽他身子,想将人抱到床上去。
“嗯……!?”
程如一睡梦中隐约感觉有人靠近,抬手就是一巴掌!严况挽着他手腕压下,顺手擦了打火石点了油灯。
严况道:“……是我。”
“严大人……?”程如一揉揉眼睛,打着哈欠道:“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什么歹人呢……”
程如一起来伸了个懒腰,借着灯光打量严况:“还真是神药啊……起死回生,了不得啊!”
说着,程如一不由自主竖起了大拇指,开始盘算若能大量研发这药丸,严况和他下半辈子还不得躺在金砖上过日子?
“那也要多谢程先生出手相救,不然严某此刻已然喝了孟婆汤投胎去了。”
严况说着伸手去探对方额头,程如一不情愿的躲开,叉腰道:“你啊,活了就别想死的事儿了……孟婆汤没有,倒有热菜和馍馍,你要不要?”
严况道:“你还病着,都不找个大夫看看就出去要饭了?”
“……”一时间,程如一竟找不出合适的表情来,心想严况这张嘴,怕是被自己带坏了。
原来贫嘴的传播度极高啊!
程如一诚恳道:“严大人。你还是以前沉默寡言的样子,更俊……更好,更……更有深度。”
“恩。”严况应了一声:“回榻上歇着吧。”
醒了这一会儿了,程如一才觉冷,搓手道:“那怎么成?你还饿着肚子,再说了……我亲自下厨,严大官人真不赏脸?”
说着,程如一挽起袖子,两人一同往院子走去,严况先开口道——
“你做的?”
“那当然。”
“竟然不是要饭要来的。”
“……”
程如一破罐破摔道:“啊对对对,是我讨的泔水……你别吃,你别吃啊!”
两人言语之间,小院又升起火光,炊烟袅袅,映的圆月如梦似幻。
严况拿起软米油糕咬了一口,放凉了些,一口下去外皮软塌不够酥脆,内里还算软糯,但却吃不出什么味道。
“手艺不错,可以开店了。”严况嚼着油糕,违心夸赞道。
程如一挑眉:“这可不是我做的,是隔壁大姐儿送的,说是枫州特色。你先前四处公干,难不成没吃过?”
严况摇头。说起公干,无非是杀人拼命,他甚至没时间好好看一看那些地方,更何况当地美食。
“我懂……太忙了是不是?没事儿,这不是辞官了么,往后慢慢补回来。”
程如一说着话,一边儿用垫布将热好的菜和馍馍端上了桌,不忘打趣道:“来来来,粗茶淡饭,没酒没肉……小地方就能买到这些了,万望大人不要嫌弃啊……”
“这双落笔冠绝天下的手做出来的菜,严某可要好好品尝一番才是。”
严况打趣着落座,伸手去提筷子,掌心的伤才凝了痂发着紧,多少有些展不开手。
程如一瞧见了,多少觉得有些滑稽,若笑出来又好像不太仁义,只好憋着笑道:“严大人,我帮……”
“不用。”严况有些尴尬,还是坚持的夹了一筷子菜送入口中。
程如一投来期待的眼神。
严况却愣了愣,又夹了一筷子塞进口中。
菜入口中……严况竟没吃出任何味道。
方才那油糕他便没吃出滋味,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许久未曾进食,亦或是吃的太快……
思绪间他又夹了一口菜,吃到嘴里依旧是没有任何味道。
严况心道:哪怕是生嚼了树叶生肉,也该有个难吃的味道才是。如今食物在自己口中,不是缺盐少油,而是……毫无滋味,好像自己在咀嚼一块浸了水的宣纸。
不对,纸也是有味道的。
严况连忙用手指夹住一块馍,又咬了一口。
“怎……怎么,我做的那么难吃?”
看着严况眉头紧锁,程如一也不自觉跟着皱起眉头,心道就算不合他胃口,应该也不至于……
“不,很好吃。”
严况说着又夹了几口,就着馍馍大快朵颐起来,甚至吃得太急,噎住了。
阎王吃饭噎住也是奇景……程如一伸手拍着严况后背替人顺气,又去院里取来灶上的热水,倒了一杯递过去。
程如一道:“来来来……慢点吃,喝点水……”
严况拿过水碗就喝,不料被烫的全都都喷了出来。
有痛觉,却没味觉。
想来,是自己这身体扛不住折腾,有些功能开始提前罢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