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潮涌,严况只觉心头一阵绞痛,牵扯起伤势发作,胸口一阵闷痛,喉头又泛起腥甜。林江月察觉异样,严况却退后两步。
生生将血咽了回去。
“师兄……你不舒服?”
林江月不依不饶要替他把脉,严况却拂开她的手,话锋一转道:晚饭吃多了。这些年除了我,你还有其他人的消息吗?”
林江月心宽,还真被他糊弄过去,闻言叹息道:“大师兄和三师姐这些年一直生死不明。你……其实我一直想去找你,但是我害怕……害怕你真的如传闻中那般……”
“小师弟……你也知道的,他是唐门的少主。”
严况闻言顿了顿,道:“你去过唐门了吧。”
“对。”林江月道:“我唯一能找的就只有小师弟,但唐家堡机关重重,我实在是进不去……十年了,连他一面也没见到过,倒是把唐门的机关毒药认了个全。”
严况眸光一动:“你以为这次的事,罗少枫真的是最大的主谋吗?”
“你是说唐门……”林江月早有猜测,但唐霜灵已死,所有线索都断了。
严况不置可否,林江月却忽然振奋道:“师兄!咱们去唐门吧!有你的功夫,加上我对唐家堡的了解,说不定我们能闯进去!就能见到小师弟那个瘪犊子了!”
“……明日再议吧。”
面对林江月那兴奋期待的模样,严况不忍直言拒绝。
他不再言语,只默默饮酒。林江月却当这事儿是八九不离十了,痛快饮起酒来。
一整坛下肚,杏眼粉腮的侠女靠在师兄的肩上,迷迷糊糊的念叨起来——
“十年了……你们啊,都不在……最开始我还想过报仇,杀了狗皇帝,可是他后来自己识趣儿的驾崩了……我连报仇都不知找谁了。这十年,小红和罗兄就像我的家人一样……可现在呢……”
“他们也不在了……还好,还好……师兄你回来了,你不是坏人……你回来了……”
说着说着,林江月又搂着严况的胳膊呜呜的哭了起来,眼泪鼻涕一并抹在他衣服上。
严况道:“……别哭了,风大,小心伤寒。”
林江月醉醺醺的,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仍喃喃道:“师兄……师兄,我就知道……你不会成为走狗,不会做坏事的……”
“嗯……”严况应了一声,音量细小到他自己也听不清。
月光云影间波动,如水潺潺。严况将醉倒的林江月抱回榻上,替她盖上毯子。
师妹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整日疯疯癫癫,贪吃爱玩的傻妞了。严况忍不住伸出手去,捋了捋她鬓角碎发。
“阿月,不论如何……师兄都不会伤害你们。”
“永远都不会。”
……
当林江月再度睁开眼,已是第二日的晌午。她只觉嗓子干得难受,掀开毯子想倒杯水喝,却发现桌上早备好了茶盏,底下还压了一张字条——
“师妹,江湖路远,好生珍重。”
落款:韩况。
“师兄?!”
林江月登时清醒过来,扯了大氅披上就往严况和程如一的小院里跑,却早已人去楼空。
隔壁正在打扫院子的婶子见状道:“你找那哥俩啊?今儿一早他们就收拾行李走咧。”
林江月冲出小院,冲向村口。眼前仍是无边无际的枫海嫣红,漫山遍野,绵延至天尽头。
……
京城,京郊别院。
府邸大门无匾无字,暗红围墙厚重却又诡异,一名黑衣人戴着帽兜匆匆进了大门,穿过几条回廊来到一扇房门前,敲三下后,房门自开。
神秘人连忙入内,屋内光线昏暗,一架山水屏风后,一人侧身矗立其后。
“参见主上……枫州诸事已毕,还请主上安心。”
屏风后人影冷声道:“严况他们呢。”
黑衣人迟疑道:“属下……”
屏风后人影骤然回身,命令口吻缓声道——
“盯紧点。”
“别让他死了。”
……
山间小路,程如一赶着驴子,严况正坐在他身后。那车轮咕噜噜碾过枫叶,缓缓驶出枫林,眼前红叶渐渐替做黄叶金影,日头下熠熠生辉。
程如一犹豫道:“不说一声就走……真的好吗?”
“程先生,专心赶你的驴。”严况枕着手臂躺下,微微阖眸享受阳光暖意。
程如一撇撇嘴道:“好好好……大官人自有决断,老奴不敢插嘴。那大官人,咱们下一站是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