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百里之外。
雪渐渐小了起来。
桑云停拉开一角马车上的窗帘,往外一瞧,白茫茫一片。
能在这种情况下出城,还不用着急忙慌的逃命,也就只有沈云谏有这个能力。
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怕沈云台的人追来。
细思极恐之下可想而知,沈云谏的势力竟然渗透的多么深。
无人敢拦,也无人奉令追赶捉拿。
桑云停没有深究是不敢,还是不能。
*
一队身着黑色劲装、脚蹬皂色长靴的人马正默默地行进。
在郊外那片被白雪覆盖的原野之上,个个都腰间束缚着坚固的皮革腰带,上面悬挂着锋利无比的兵刃,寒光四射,令人不寒而栗。
矫健的身影在白茫茫的背景下显得格外醒目,宛如一群来自地狱的使者,带着无尽的杀意和冷酷,以坚不可摧的队形前进。
远处看去,在一片雪茫茫中形成一点,队伍看似在风雪的摧残下微弱不堪,但实则以沈云谏为中心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切。
冬风萧瑟寒冷,沈云谏骑马在队伍前列,衣袂被吹的猎猎作响,他却如同信步闲游般,带着行队慢慢前行。
沈云谏抬头望向天空,推测着雪何时能停息。
这荒无人烟的路上,可没有暖手暖脚的工具。
一队马车后渐渐传来马蹄踏雪的追赶声,听声音只有一个人。
像是预料之中……
顾七驾马赶来,他滞留垫后,为沈云谏料理剩余事务。
如今一切已按计划进行。
他驾马追上大部队,慢下速度后,打马跟在沈云谏身后道:“殿下,沈云台和褚青的人经我们的人从中操作,错识对方后互相厮杀,事后他们不仅没有察觉,反而互相离心,彻底断了两方势力再度联合的可能。”
“各省捉拿您的通告经控制,不日才会下发。”
风雪凛冽,夹杂着寒风刺骨的嘶吼,顾七的声音清晰的传进沈云谏的耳里。
“上官大人也被沈云台打入狱中,不过有我们的人拖着,沈云台一时也下不了狠手……还有,上官公子逃了出来,他届时会与我们在江浙会和。”
“山西总督早已备好人马,沈云台届时不会轻易攻破,桑姑娘等暂避完全没有问题。”
顾七跟在沈云谏背后,看着他的背影沉稳汇报道。
“……嗯。”“做的不错。”
沈云谏镇定气闲,丝毫不惧迎面吹来的凛冽寒风,状似不经意,实则是一切在手中掌握的控局者。
占据绝对优势。
“……对了殿下,兵部左侍郎一家老小已经被送到安全地方。”
他们安插在褚青身边的人十年蛰伏,终于在一朝间发挥关键作用。
“让张典脱身后去山西待命。”
“是!”
二人的谈话完全被风雪吞噬,寒冷与惊心被尽数隐藏。
昨夜褚青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派去镇压沈云谏的人,反而和沈云台派去捉拿沈云谏的人起了冲突,自己被污蔑成叛军,现在怕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沈云谏几年前埋下的人,就是为了这一朝可以扭转棋局,沈云台现在焦头烂额,想查也不会查出什么,更何况他身边有人不想让他查出。
“让匈奴那边的人动手吧。”
沈云谏刻意压低这句话,被风消减了一半,只有顾七听到。
说完,他打马转身,走到队伍中间下马,掀开帘子弯腰进入马车。
这马车乍一看古朴雅致,里面实则处处豪奢。
轻丝帷幔做的门帘,保暖轻薄,花鸟暗纹层层叠叠,不知耗费多少人力,上好的松木做车厢,雪色狐皮铺满车内,香薰散发出淡淡的雪松气息。
沈云谏带着一身寒冷突然侵入,他顺势的搂住桑云停,脸上甚至带着恣意的笑,身上的兴奋和嗜血没有因为寒风消减半分,反而更加张狂。
猎物已入网,只待时机便可尽数斩杀……
他心情甚好。
马车里,桑云停任由怀抱,心中的沉重让她看起来有些失神。
“在想什么?”沈云谏跟个没事人一样,仿佛无事发生。
显然两人此时互不理解,桑云停早就习惯了他冷血,说了也是驴唇不对马嘴:“没什么。”
沈云谏并不喜欢她这副无神的样子,他的唇轻轻吻在她冰凉面颊上,温度烫人,他永远不会像她一样,那么冷。
桑云停皱眉,不知道沈云谏又发哪门子疯,她侧头对上他灼灼的目光。
沈云谏没有再问,只是将她抱在怀里,目光里带着浓浓的侵占欲。
他的吻更像是野兽标记自己的所有物,带有灼热,恶劣。
桑云停不自觉的挪动,被他一把置于怀中,她刚刚一瞬间觉得沈云谏看自己的目光,就像雪地里觅食的狼见了肉。
沈云谏不得不承认他是有些兴奋。
越是接近目标,他越是清醒的激动,像是野兽见了血,兽性就控制不住。
杀人对他来说也是,那帮老贼一天不见黄泉,他便一天觉得膈应。
“我让顾十跟着你留在山西,老老实实在山西待着,没有允许可不能再胡闹。”沈云谏摩挲着她的手道。
怀中的人手果然冰凉,他自然的给桑云停搓了搓手,顺道放进怀里温热。
“你不和我一起去吗?”桑云停疑惑道。
“去。”
他垂眸看桑云停,带着寒芒的黑眸中映出她的身影,“但不会久待,放心吧,山西再安全不过,等我下次再来,就能接你就能回去了。”
“……嗯,那你……注意安全……”桑云停心不在焉道。
沈云谏不在,山西还不完全算是他的地盘,之前她计划是在长安趁沈云台逼宫,京中混乱时,找时机逃脱。
没想到事情发展完全超出她所料,桑云停没想到沈云谏不仅没有忙的不可开交,反而游刃有余,还第一时间找到自己,将她带了出来。
如今再看,或许在山西也是一次机会,只不过没有公主助力,或许有些难上加难。
“担心我吗?“沈云谏蹭着她道,低音炮听起来黏黏糊糊的。
他将桑云停揽在怀里,把她冰凉的手贴在他火热的胸膛上,试图让她暖和一点。
桑云停低头不作回答。
她能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脏在跳动,喷薄火热,完全不惧怕严寒。
桑云停出神的思索,沈云谏此刻心痒的抓耳挠腮。
沈云谏正要动作的手忽然让桑云停一惊,她立马回了神,及时按住了他的手。
幸好!
她怀里还揣着她的户籍和路引呢!沈云谏隔着衣物还好,要是再离近了,一准发现。
“别拿你的凉手碰我。”桑云停将他的手拍开,语气羞怒嗔怪道。
明明不是刚开荤的毛头小子,沈云谏心痒的总想对她动手动脚。
就跟老虎中了猫薄荷的瘾似的,一个劲儿磨蹭他。
“凉吗?”沈云谏反问道,他冲手哈了口气,搓了搓,“你再摸摸,我手也不凉啊。”
桑云停做样,摸了摸他的手依旧胡扯道:“我还是觉得凉。”
沈云谏作罢,的确是男女对温度的感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