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很黑,江夏脚步不停,一直走到了六楼,在一扇紧闭的木门前站定。
江夏似乎在想些什么,原地愣了好一会,才抬手从门框上取下钥匙,打开了门。
门内一片黑暗,空气里还带着些许木头腐烂的气息,像个能吞噬活人的黑洞。
江夏走了进去反手关上门,将手里拎着的油桶放在门后。
江夏很熟悉屋内的陈设,没有开灯,就这么绕过桌椅,走到木质的老式沙发上坐了下来。
屋里还有留存着劣质的烟草味儿,江夏起身走到窗户前打开了紧闭的窗户,屋外的风一下灌了进来,他又重新坐了回去。
岑忆是闻不到的烟味的,她不知道为什么江夏要去开窗,但她觉得江夏不应该来这里。
这一片要拆迁了,外墙上鲜红的拆字很晃眼,岑忆跟上来之前就注意到了。
这一栋楼里空空荡荡的,应该早已经没什么人居住了。
岑忆的思绪有些发散,当年她刚转学来这座城市的时候住的舅舅家,就在下一层,五楼。
不过舅舅舅妈拿了高额的抚养费以后,说是不能委屈了岑忆,没几天就换了套二手的学区房,很快岑忆就跟着他们搬走了。
后来江夏也被他的母亲带走了,再后来自己在大伯一家的安排下出国,留学回来以后还没来得及表白,又变成了这样。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让人措不及防。
岑忆回忆起自己出事的那天,由于刚回国生物钟没调整过来,为了配合她两人相约去逛夜市。
开始一切都很好,合适的时间,合适的氛围,还有合适的人。
但就在江夏去帮自己排队买奶茶的时候,一旁的暗巷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拉了进去。满大街热热闹闹的人群,突然少了她一个,也没人发现。
岑忆慌乱的挣开捂在自己脸上还带着烟味的手,就想喊救命,她的激烈反抗惹急了对方。一只大手拽着她的头发往旁边的墙上撞了好几下,又狠狠的甩了一巴掌过来。岑忆被打的有些发懵,但还没失去理智。她趁那人去拿脚边的麻绳的时候一个不注意,冲上去将那人撞倒,然后立马往暗巷的另一头跑,跑出来以后又刚好碰上了超速的出租车......
再等她一睁眼,就成了这样了。还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岑忆站在江夏面前,低着头看着他,无奈的说了一句:“你来这里不能是特地来怀念我的吧?我还没死呢....说不定医学有奇迹,我还能在病床上躺个十几二十年?医生只是说,苏醒的概率不大,又没说植物人我都当不了.....”
“本来吧,我也没觉得这有什么的.....但看你这样,我也挺难受的...要不然,我尽量在病床上多坚持坚持,你要早点振作起来....”岑忆在他耳边碎碎念叨着,其实医院那边,她也知道她根本控制不了,毕竟连她自己现在的状态是怎么回事儿都还没搞明白。
这么说只能算个宽慰吧,可惜该听到的人听不到。
“唉...我变成鬼以后,你都不理我了。以前你不这样的.....”岑忆用手支着下巴,看向呆坐着的江夏。不知道鬼是不是会一直存在,又或许用不了多久自己就消散了,关于有没有下辈子她也不知道,反正也没见有什么牛头马面之类的来逮她。
抱着看一眼就少一眼的想法,岑忆看的很认真,几乎是想把眼前的人的样貌烙印在脑子里,防止自己万一喝了传说中的孟婆汤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江夏就这么枯坐着,一动不动,那双深褐色的眼眸里空空的,似乎什么也看不到。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连一直游荡在他身边的岑忆也不知道。
岑忆飘荡到窗户那儿朝外看,马路那边的路灯亮了,隐隐约约有些光线折射过来,
只是路上没什么行人。天上传来阵阵闷雷声,没多一会儿就下起了雨。
岑忆想提醒江夏把窗户关了,转过头了才想起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听到,于是又歇了心思,化作一声轻叹隐没在阵阵雷雨声里。
楼道里传来蹬蹬噔的脚步声,江夏显然也注意到了屋外的动静而站了起来。
他径直走到了门边,等着门外的人开门。
江国华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在门边的墙上摸了两下,按下了开关。昏黄的灯光亮了起来,他几乎是立马就意识到屋内有人,没等看清来人便转身往外跑。
江夏一拳砸在了江国华的后脑勺上,江国华软软的倒了下去。
江夏拉着这人的衣领子将人拖回了屋内,反锁上了门。
岑忆楞楞的看着这一切,内心的不安感愈发强烈。她几乎将目光黏在了江夏身上,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