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二十年十月二十五,紫禁城乾清门。
朱翊钢接到皇帝口谕,让他马上入宫面圣,便快马加鞭地连日进了京,未来得及休整便换了朝服入宫。正走到乾清门前,便有一个小内官在此等候了。
“大人可是一品镇国将军朱翊钢朱大人?杂家有礼了,请随杂家来。”
跨过这乾清门,走过横街,便算是进了内宫了。但朱翊钢见这小内官不往皇帝的寝宫乾清宫走,却把他往西六宫带,心里难免疑惑,但想到是皇帝安排的人,不便多问,便只好跟着往前走。
刚到翊坤宫门前,便听得一个声音道:“朱大人,杂家恭候多时!”
朱翊钢抬头一看,竟然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高淮。
这司礼监是掌草拟诏书和宣读圣旨的地方,所以掌印太监都是皇帝的亲信。内阁有辅政大臣负责将奏折贴上票贴,加上备注,再由司礼监呈给皇帝,皇帝可以自己御笔朱批,也可由掌印太监代笔,所以内阁有“票批”之权,司礼监有“朱批”之权。司礼监秉笔太监往往权力极大,有和内阁分庭抗礼之势,也往往有机可趁,专擅朝政。正德年间就出了个刘瑾,扰乱朝纲,作威作福。
朱翊钢记得这翊坤宫,应该住的是皇贵妃郑氏。他早就听说皇帝不事朝政,每日和这郑氏在翊坤宫饮酒作乐,夜夜笙歌。这郑氏本是大兴的一个破落户,十四岁时万历在民间选妃,她因容姿出众而被选为淑嫔,而后得到圣宠而升淑妃,万历十四年生下皇三子常洵后晋封皇贵妃。
走进内殿,便看见几个宫女婆子簇拥着一个穿大红宫装,头戴金簪花红宝石宝髻的少妇走来,真是媚而不俗,艳而不妖,称得上是“花容月貌”了。
高淮向她行了一礼道:“娘娘,这是镇国将军朱大人。”
朱翊钢正欲向她行礼,却见郑氏到了一记万福:“堂兄,妾身有礼了。”
“微臣不敢,娘娘有礼了。”朱翊钢赶忙回礼。
“陛下在内殿呢。”郑氏迅速捕捉到了朱翊钢眼中那一丝不安和诧异,微微一笑。
这是朱翊钢第二次见郑氏,第一次是在万历十四年李太后四十岁的生辰宴上,只是远远行了一礼,彼此没有太多印象,而他往年来每次进宫,基本都是礼貌性地去跟皇帝问安,然后便陪着李仪月去了慈宁宫。皇贵妃是正一品,郑氏又是皇三子常洵的生母,本不该向他这个同品秩的镇国将军行礼。她又称他为“堂兄”,只因他和皇帝是宗室的堂兄弟,又都是“翊”字辈的。但本不该有什么交集的人,突然这么熟稔起来,着实让人费解。不过朱翊钢听人说这郑氏虽然貌美,但这后宫佳丽三千,能得到皇帝独宠,确实有一番心智和手段的。
郑氏行了礼,从奶娘怀中接过半岁大的寿宁公主朱轩媁,恰好公主这时醒了,睁着大眼睛看着朱翊钢。这孩子生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倒是和郑氏有几分相似。看着这肤白如雪,眉目秀丽的娃娃,朱翊钢有那么一瞬间,想到自己和陆还真的女儿,是否和她娘亲一样美貌。他接到那条钱庄的线报,又让赵全跑了一趟杭州,可依然一无所获,仿佛是陆还真的在天之灵在有意为难他,给了他一个方向,走过去却发现是条死路。
郑氏哄着寿宁公主,一边走进了偏殿的暖阁。她本是贫家女子,十三岁那年父亲因家贫差点把她卖给一个举人做妾,要她认命。但那举人见她哭得伤心,便动了恻隐之心放了她。从此以后,她便不再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