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馋的是汪哥。
口水滴滴答答,连成一条线,坠到了地上。
这不能怪她和它,主要还是阿哥做的东西看起来太好吃了。
和手掌差不多大的革质海棠叶上,全是剥了皮、去了芯的稔果。
随着另一片当刀使的海棠叶一次次剁下来,滚圆的果肉渐渐就变成了细腻的肉泥。
再挤几滴公孙桔的汁下去,拌拌匀。
酸酸甜甜的,谁看了不馋啊?
只不过,馋也没用。
现在剁的这份果酱,是要给阿公吃的,谁都不能抢。
可汪哥的口水一直在往下淌,又感觉怪可怜的。
徐木兰着实有些看不过眼。
于是,原本要往海棠叶上放的稔果,方向一转,进了旁边半张开的狗嘴里。
“妚草,别给汪哥吃太多山稔果,会拉不出屎的。”
徐望丘从刺竹弓丛里钻出来。
看到从衣服、手指到嘴巴、鼻子乃至额头,全部染上了紫黑色的两个孩子,笑着摇摇头。
“你们也一样,不能吃太多。拉不出屎,肚子要痛好几天的。”
六月六,山稔逐粒熟。
七月七,山稔熟到甩。
这句谚语放在琼岛并不适用。
因为在这里,六月六,山稔已经黑过墨、熟落丢。
等到了农历的七月底,再是晚熟的山稔,也该掉个精光了。
现在正是山稔最当季的时候。
粉粉嫩嫩的红花,青青白白的生果,红红黄黄的半熟果,紫紫黑黑的熟透果,都长在一棵稔树上。
漫山遍野都是山稔树,对于贪吃的孩子们来说,这就是山神特意准备的天然果仓。
山神过于大方,有时好像也不太好——
每年夏天,到了山稔成熟的季节,各家各户总能听到孩子们因为囤了满肚硬屎,而发出的阵阵哭嚎声。
人拉不出来还好搞些。
拿根小棍子挖一挖,多喝点淡盐水,过几天基本就能顺畅了。
狗拉不出来就麻烦很多了。
毕竟,它又不可能撅着屁股让人挖。
徐木兰摸摸自己的肚子,又看看汪哥的屁股,心里有点怕怕的。
“阿哥,汪哥,回家以后,要找叔婆泡盐水。大家都喝,至少喝一大碗。”
吃了太多山稔,以至于拉不出屎这种情况,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经历过。
阿哥是个管得住自己嘴巴的人,同样没有经历过。
汪哥每天都会偷偷跑到小树林的角落里拉屎,应该也没有经历过。
但她的好姐妹妚珍,去年和前年都栽在了这上面。
听说,那几天肚子都是硬硬的。
想拉拉不出,不管怎么用力都出不来,可难受了。
她盯着手里滚圆柔软的“小绒球”,犹豫片刻后,终究还是忍住了往自己嘴里塞的冲动。
刚才整颗整颗吃的不少,等下阿哥还会再给她剁一份。
妚珍经常学她阿妈讲话,说这里用一点,那里用一点,花出去的钱就多了。
吃山稔果其实也是一样的。
这里吃一点,那里吃一点,装进肚里的果子就多了。
徐木兰其实很好奇,用棍子挖屁屁,到底是怎么个挖法?
她想象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么娇嫩的屁屁,应该经受不住棍子的问候。
棍子硬邦邦的,挖起来多痛啊,灵活的手指头难道不是更好用吗?
是因为怕手会沾到屎臭味洗不掉,所以才不用吗?
有没有人会因为用棍子挖太痛,偷偷改成用手指挖?
要不,她改天去小树林守着,看看别人到底是怎么挖的?
想好以后,她大方地将手中果子送给了阿公。
“阿公,给你吃。熟透的,又大又甜。”
比拇指头还大的果子,是徐木兰刚才经过埋着阿祖的小土包时摘的。
山稔树虽多,可最让人惊艳的,绝对是长在土坟边的那几丛。
它们总是格外茁壮茂盛,枝头缀满了花和果。
成熟以后,这些果子也比别处的要更加饱满甘甜。
山村里长大的孩子,对于眠着祖辈先人的土坟,多半是不怎么感到惧怕的。
睡在里面的都是亲人,不是我家就是你家他家的,有什么好怕哦。
时不时的,大家都还要请祖宗回来看看,多多护佑子子孙孙呢。
至于坟边那些又大又甜的山稔,不用说,这一定是祖宗送给他们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