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
“团结就是力量~”
自土改工作队下乡以来,大人有大人的忙,孩子也有孩子的忙。
在土改队员的组织下,娃娃们每天都要去村口的大海棠树下唱歌,担当气氛组。
短短几日,徐木兰的曲库就扩充了不少。
再也不会一开口,不是恭喜恭喜恭喜你,就是狗子嚷嚷后山坡,或是月光光照地堂。
跟大家一起学歌、唱歌,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这些天,徐木兰确实是真心实意地高兴着,也很喜欢村里新来的两个干部。
不过,今天下午,她单方面决定,要收回自己对他们的喜欢!
因为,妚珍刚才悄悄跟她分享了一个消息。
一个让人惊掉下巴的消息!
“你没听错?石坑尾婆怎么会是地主?”
“那两个干部走了以后,我阿爸就是这么跟我阿妈说的!我在窗外亲耳听到的!”
徐珍珍对于小姐妹的不信任,感到非常的生气。
她又不是七老八十的阿公阿婆,耳朵尖着呢。
阿嫲还在世的时候,就经常夸她耳朵比老鼠还灵。
“我没有不信你哇,就是,就是……”
徐木兰连连摆手,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我就是想不明白。”
对,想不明白。
石坑尾婆的日子过得可苦了。
那么老的一人,孤零零地住在一间矮矮的、窄窄的、暗暗的小室里。
没有儿子,也没有孙子。
不只是没有亲的,也没有堂的、表的。
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说话,一个人发呆。
身上来来回回好像只有两套衣服,补丁叠补丁,比她小时候穿过的百家衣还夸张。
每天只吃两餐饭,一餐只有少少的一碗番薯粥,里面全是番薯,只有几粒米。
一年到头的饭配,不是虾酱,就是椰子盐,连萝卜干都少见。
瓦缸里用椰壳做的水瓢,已经缺了好大一块——
她陪阿爸挑水过去的时候,亲眼看到了。
脚上的木屐,已经穿得后跟会磨平到土了,还不换新的——
石坑尾婆出门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了。
阿嫲说,石坑尾婆原本可以过得不这么苦。
只不过,她想多存点钱,将那栋没做成的十一架桁正屋做起来。
等着以后有一天,她在南洋的孙子回来认祖归宗。
阿妈说,石坑尾婆家那个很早就过世的阿公,往上数几代的阿祖,也是他们的阿祖。
这么算起来,大家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就要互相照应。
所以,他们给她换了新的鲎壳水瓢,买了新的木屐。
做了好吃的鸡屎藤粿、烤龙眼鸡或者别的吃食,也会给她送一碗。
徐木兰自己得空了,也会带着阿哥和汪哥,去陪她说说话、给她唱唱歌。
不管是清醒着,还是迷糊着,石坑尾婆对他们都很好。
会给他们唱小曲、讲故事。
还会请他们吃屋旁那棵莲雾上摘的鲜果。
过了鲜果的季节,也会有晒好的果干。
莲雾,桃金娘科蒲桃属植物。味道略无聊,不甜、不怎么酸,但水分很足,所以别名叫水苹果(图源网络)。
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是很坏很坏的地主呢?
“我阿爸说,是因为石坑尾婆的田地,不是她自己在种,佃给了别人种。”
徐珍珍挠着头,她其实也想不太明白。
照这个说法,只要没有自己种田地的人,就都是坏地主吗?
可是,石坑尾婆连路都走不了多远。
大家也很担心,她哪天走远一点了,会找不回家。
这样的人,要怎么自己种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