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最普通的谷笼灯,就变成了最难做、最难放、最壮观的七星赶月灯。
“哇,是七星赶月!”
片片欢呼声响起。
不知从哪里升起了一组连起来的天灯。
最大的那盏灯,代表着月亮。
后面,代表星星的七盏小灯在追赶着。
谷笼灯上的画,变成真的啦。
山风拂过。
空中的星辰与天灯闪闪烁烁。
地上的柚子皮灯笼里,火光明明灭灭。
徐木兰觉得,应该是看不见的阿祖,还有公婆伯叔姩在跟自己打招呼。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位,或者哪几位阿祖和公婆伯叔姩?
她用手点了点柚子皮,以示回应。
到家的亲人,欢迎你们回来哇。
家里其他人也一样,逐个点了点柚子皮。
欢迎回家。
阿公最热情,点了又点。
徐木兰扯了扯他的手,她有很重要的话想问。
“阿公,连家阿祖今晚会回我们这里,还是会回九蛤村啊?”
如果两头跑的话,是不是太辛苦了?
听说翁阿祖腿脚不好,走路很慢很慢。
跑来跑去,会不会赶不上回地府的时间?
“当然是两边都回。这里和九蛤村,都是他们的家。”
徐望丘蹲下身,将小姑娘背在背上,来回走动着。
“翁阿祖走得慢也没关系,兴阿祖走路很快。他会像我背你一样,背着她走的。”
“那就好。”
小姑娘松了一口气。
兴阿祖是阿公的师父。
他走得很早,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教。
阿公的医术就只学了半桶水。
后来靠着自己看书和摸索,慢慢精进,才变得越来越靠谱。
不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师父不在,就要代他尽孝,侍奉长辈。
翁阿祖是阿公的师婆,也就是兴阿祖的阿妈。
是个和石坑尾婆一样的苦命人。
丈夫很早就因病过世,她和唯一的儿子相依为命。
磕磕绊绊,终于熬到儿子娶了儿媳、生了孙子,还是一对双生子。
但好景不长。
没过几年,双胞胎孙子一起被大海带走了。
孙子走后,儿媳的身体垮了,很快也跟着走了。
她的儿子不愿留在家乡触景生情,选择漂泊异乡。
再回来,就变成了一捧灰。
徐木兰没有见过翁阿祖。
她往生以后,又过了一年多,她才出生。
不过,她听过很多次这个故事。
故事里的每个人都很可怜。
最可怜的,绝对是翁阿祖。
她还偷偷跟阿嫲吐槽过,觉得兴阿祖做得不是很好。
哪怕他挣到钱以后,第一件事就是给翁阿祖做大屋、买好田。
真是的,只有一个人,要那么大的屋、那么多的田有什么用哦?
生病难过的时候,连个能喊痛的亲人都找不到。
听说,翁阿祖最后那几年,身体很不好。
经常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痛。
阿公阿嫲放心不下,劝了很久,才终于将她接回家里来照顾。
可就算后来有他们在旁边守着,她也从来不喊痛,只是默默地忍着。
或许是因为已经忍惯了?
徐木兰记得,自己说兴阿祖没做好的那番话,阿嫲没有讲对还是不对。
但没有讲不对,就说明,她应该也是这么觉得的。
想到很能忍痛的翁阿祖,想到她的屋和田,徐木兰的心又提了起来。
“翁阿祖会不会觉得,自己给我们惹了麻烦,不好意思回来啊?”
她知道,自家摊上了和石坑尾婆一样的麻烦事。
问题,就出在翁阿祖以前送给阿公的五亩水田。
“不会的。她又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想让我们吃得饱一些,过得好一点。”
徐望丘看着屋前连连绵绵的田地,眼神幽幽。
大家都没有做错。
那究竟是哪里不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