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司马昭和石苞毕竟不同凡响,只惊恐了一阵,便很快恢复了过来。
但司马昭已再没有胜券在握的感觉了,现在只想弄清楚几个疑点:
“伪兵怎么过河的?我不是在杜氏津安排了数千守兵吗?”
“按逃回来的校尉所说,伪将是先派力士乘坐械筏过来的,然后杜氏津守兵里面又有不少袁平手下的降兵,他们居然就去接应,因此被伪兵得了手,伪兵到了北岸以后,又利用原来的渡船,便很快过了黄河。”
“而伪兵在过河之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路狂奔直驱邺城,根本不给各郡县守兵反应时间,那杜氏津距此不过三百里,又是一马平川,因此到现在上报军情时伪兵已到此不到五十里了。”
军吏如实转述起逃将的话来。
械筏是用去掉枪头的枪棒编织而成。
十条枪棒为一束,然后用五百束横竖捆扎做成械筏,一次性就可以渡五百人。
这种筏也会在两边系着二十个浮囊,可以加大承重。
曹芳前世用兵时便曾用这种方法渡河袭击对手。
而司马昭因为从未料到虚弱不堪的许都一军敢于出动出击,更别说渡过杜氏津再奔袭三百里到邺城来这种情况,因此便没有毁掉渡船。
司马昭想到己方军力现在还未伤根本,又越发镇静了起来:
“城破在即,伪兵远来亦疲劳不堪,我们可分兵御敌,将之击灭!”
石苞深为赞同,笑道:
“中领军见得是,伪兵新成,战力有限,又远来疲惫,我们虽说攻城辛劳,但毕竟还是要比他们强些,就请中领军来攻城,我统两万人去应付伪兵,如何?”
“如此甚好。”司马昭当即颔首。“你便统两万中军前往好了,反正已经打到攀城这一步,此处也用不着许多兵马了。”
“这恐怕不好吧?”石苞毕竟担心公子哥儿有闪失,不得不主张慎重。“那伪兵并不经打,我只须带一万中军一万州郡兵便好,中领军这里还当留些精锐。”
……
两人还在争执,又有军吏来报:
“大事不好了中领军,携李城守将尹从事派人来报,伪兵突袭携李,把大军的粮草全给烧掉了。”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司马昭大惊失色连连倒退了好几步,还是站不稳,直到身后的牙门将将他扶住。
这下子才真正是让司马昭和石苞二人惊恐不安起来了。
若是粮草全没了,大家没吃的,岂不立时就要军心大乱?还用打什么仗呢?
司马昭将大军粮草安置在距离邺城四十里的携李城,因为没有想到过许都方面敢进兵河北,因此并未留下中军精锐把守。
石苞虽然为此劝说过他应当留些中军精锐守粮,无奈司马昭因为最近事情太过顺手而飘了,根本听不进去。
而这一点,自然没有逃过善于用兵的曹芳的眼睛。
曹芳先前已派文鸯作为前哨专门探查贼军动向,当然,重点嘱咐便是贼军的粮草辎重问题。
他知道文鸯不仅人很机灵,敢于冒险,又颇懂兵事,因此将这一任务交给了他。
而文鸯最终也是不辱使命。
他在探到司马昭军渡过黄河之后,又是一路暗中尾随刺探。
在得知贼军将粮草辎重安置到携李这一重要情报之后,便迅速将贼军相应情况奏报了曹芳。
当时曹芳率领大军刚渡过黄河不久,但他无任何迟疑便命陈泰立即亲率玄甲军和一部新军骑兵直奔携李城毁敌粮草。
携李城卑小粗陋,只因旁有水道连接漳河方便运粮补给,才被司马昭选做屯粮之地。
携李守兵亦未十分警觉,加之陈泰一军又是突然袭击,因此很快便被击败。
司马昭屯在这里的粮草也因而被尽数烧毁了。
曹芳自己则带领剩下的四万余人不做任何停留,只风驰电掣般向邺城进兵。
由于进兵太过神速,沿途贼军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还有以为这枝兵马乃是洛阳方面的。
而当他们反应过来时,曹芳大军已是距离邺城不到五十里了。
司马昭沉吟良久之后,猛然击掌道:
“现在军中尚不知粮草被毁之事,因此,咱们还是可与伪兵一战。”
“中领军不可啊。”石苞只当他惊恐到昏头了,于是当即相劝。“万一对阵时伪兵将烧粮之事在阵前大肆宣扬,则我将士还会有什么战心呢?到时大军一乱,我等要全身而退恐怕都难了。”
“难道此时只能退兵了吗?这不是前功尽弃吗?这番回去又如何向我父亲交代呀?”
司马昭一脸的痛苦和不甘心。
“只能退兵了中领军,现在伪兵距离我们还有几十里,此时退兵或许还来得及,但若是再晚些,就不好说了。”
石苞对再战下去也没有信心,便对他苦苦相劝。
“唉,罢了罢了,退吧,退吧。”
司马昭无可奈何地蹲下身,恨恨地用拳头猛砸地面。
“只没想到曹芳竟还懂得用兵,竟还神不知鬼不觉骗过了我父亲,真是越来越不能小视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