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尺巷,安老道赶到之前,陆压审问李享的一小段时间。
五尺巷巷子口那两颗大槐树漠然的注视着发生的一切,并不言语,依附于它身上的鸟会代替沉默的它说话。
小鸟说:“叽叽叽,喳喳。”
槐树明白,这是小鸟在说面前的人好残忍,怎么搞得到处都是血。
小鸟又说:“叽叽,喳喳喳。”
槐树还是明白,这是小鸟在说,面前的那个大个子快要不行了。
槐树什么都明白,他只是不说话,但是槐树心里清楚:这座他生活了两百年的小县城,即将遭到灾难的考验,而灾难的源头,正是面前的面容阴柔的少年。
槐树看的很清楚,这少年身上,是一股磅礴而密实的黑气,这黑气飘向天空而不散去,围绕着这座小县城,聚积不散,形成了一团又一团的乌云,这便是灾难的源头,少年背负天生煞气。
好凶的煞气啊!
槐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煞气,它也觉得奇怪,按说人的身体是承受不住这样的煞气,但是面前这名看似柔弱的少年偏偏看着跟没事人似的,只是身体有些脚步轻浮虚不受补。
槐树还想看更多,但是浓密的煞气阻挡了他的视野,槐树也有其他观测的办法,但是如果他那么做,就会暴露自己的存在,所以他没有那么做,他选择赶跑了身上叽叽喳喳的鸟儿,这群鸟儿实在是太过聒噪,刚才还在说些什么“哎呀呀,这人的手断掉了啊”,这些,槐树根本不关心,它要休息了。
……
陆压面前的李享,已经被砖头伺候的不成人形,手臂破破烂烂的,衣服上也满是泥土,脸上全是泪痕与鼻涕,非常不体面。
不过对于陆压来说,这点程度根本不够用,但是他来不及施展更多手段了,在琉璃眼的视野中,安老道已经马上要到了!
“硬汉,还不说么?”陆压把砖头扔在了一边,一边从怀里掏着什么,一边灿烂的笑着。
李享一看到陆压的笑容,他那原本脆弱的精神就要再度崩溃,他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想到,竟然没可以用砖头把人折磨的这么到位!但,如陆压所说,这位硬汉还是没有开口说出县长的真实目的,这让陆压有点心急了。
他虽然有品尝美味佳肴的耐性,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现在陆压并不需要硬汉,他只需要屈打成招。
还得需要点其他的的手段。
陆压拿出了一把小刀,这柄小刀是李享随身带着防身用的,刚才被陆压偷拿了过来,揣在了兜里,现在陆压又拿了出来。没办法,形势所迫,他不得不尝试一下砖头之外的工具,尝试一下,小刀人次雕刻或者什么其他的剥离手术,总之,加倍刺激。
陆压没再说多余的话,一刀扎穿了李享的手背,把他钉在了地上,殷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汩汩流出伤口,染红了一小块地面。
“呜呜呜!!”李享想要大喊,但是陆压捂住了他的嘴,又来了一记头槌,把他打了个七荤八素,一连串的伤害终于引发了他心脏的狂跳不止,视野渐渐变黑,远方鸟叫的声音也渐渐的听不清了。
他要死了,他马上就要死了。李享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情,但是他还不想死。
陆压看着面前渐渐要失去生命的身体,感觉自己下手好像有点过了,没考虑到此人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如此地步,但是陆压没有做任何动作,没有尝试去救他,只是看着一切发生。
“我,我说!”
陆压当即松了附身李享的怨魂,现在怨魂只是依附于李享而没有伤害他,这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回光返照。
“那些被县长提走的死刑犯,他们到底怎么样了!?“陆压掐着李享的脖子,急不可耐的抛出他最期待的问题。
“他,他……”
“知县大老爷,把他们,把他们都变成僵尸了!!!”仿佛是顶着猛鬼缠身的恐怖似的,李享终于正面面对了那一日的会议——他明明发过誓,再也不提起当日的真相,但是他今天为了活命,只能将他说出来了。
“什么!!!”陆压也被惊住了,他没想到,所谓的秘密竟然是这么个东西,前任知县、县城,偷偷调走死刑犯,然后用外道邪术做成了僵尸,这,这也太疯狂了!
“他的目的是什么,你在哪看到的,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证明?”陆压连珠炮似的抛出了一串问题,而李享的心理防线也被彻底攻破,他竹筒倒豆子似的售出了他见证真相的那一刻。
“天桥山,知县、县丞在那里密谋,还有一个黑袍人,他们,他们把死刑犯杀死,然后他们又,又站起来了!”
“还有呢,有没有留下什么可以见证的东西?”
“县衙厢房,书柜屏风后,有暗格,东西在里面!”说到这,李享已经快要被过往的记忆吓傻了,完全是在精神崩溃的情况下说出的这句话。
陆压听了这话,扔下了手中的小刀,小刀落在李享的身上,但是他的精神已经完全崩溃,没有余力去拿了。陆压回味着李享的供词,沉浸在了这个阴险邪恶的阴谋中,他实在是没想到,被杀掉的知县、县丞,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陆压太喜欢这个知县了!
县长掌握了外道邪术,试图将死刑犯变成僵尸,还有合伙人,后来被杀掉!
心转电念之间,陆压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对于破解阎浮事件的第一条要求:【破解知县、县丞死亡之谜】,陆压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把握到真相了。
今夜,夜访县衙!
陆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他现在已经没有折磨面前这人的必要了,而且也没有时间了,安老道的脚步声就在附近。
“好了,辛苦你了。”陆压看着面前狼狈的如同一条死狗一样的李牢头说道,同时攥掌为拳,自己额心的第一道黑色纹样,扭动着消失了。
可笑的是李享还以为自己被放过了,正在扭动着身体,想要爬起来,可是身体却无论如何也不和自己的思想同步,而是做出了一个相当违反自己本意的动作。
他拿起了刚才陆压丢下的小刀,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平举小刀冲向了面前的陆压,但是这确实不是他的本意,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后,那一抹阴冷正在变得狂热,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向前冲锋!
李享感觉自己疯了!
五尺巷巷子口的槐树上的一群鸟儿被惊下,匆匆飞起冲向天空。
五尺巷口,一位灰袍老道突然出现,当李享刚刚看到这位陌生人的时候,他心里是高兴的——他现在只要不看到陆压就高兴——但是这喜悦的心情马上就结束了,一瞬间之后,李享再也不会产生任何情绪了。
在他的视野中,铺天盖地的赤色火焰将他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