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回到KTV的包厢里,茹果望着屏幕上正表演的乐队,就不想再重开一局了。
走出包厢,她正遇上前来寻人的禾苗。禾苗一见熟人,整个人都松弛了:“我可找着个活人,你是王者,还是如果?”茹果答:“我是如果。你是禾苗吗?”听语气,也不像三两。禾苗点头:“这张脸老是变来变去,真妨碍干正事儿。你看见他俩了么?”
茹果摇头,“就在走廊等。”这是个明智的办法,不到一刻钟,四人就又聚在一起。
“你是说刚等了,十三分钟二十五秒?”王者诧异地反问茹果。茹果抬手指向走廊的尽头,其他三人发现那里竟然多出一个圆形的挂钟。分针、时针和秒针都还在丝滑地转动着,但并无“滴答”的声音。此刻的时间大概是两点二十分。
“这可能是倒计时。”茹果说,“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它转动的异常。”
接着四人继续复盘之前累积的线索。
“要不试下给纸上模糊的脸画上五官?”王者小心翼翼地提议。
“画谁的五官?”禾苗问,“难不成画我们自己的?那是画原来世界的,还是画现在的?”她的一连串问题倒把王者问住了,王者求助般地看向三两,而三两正在打量镜子。
“这面镜子中的我,好像和包厢墙壁上镜子里的我,有那么点不同。”三两用手遮住鼻尖以下的部分继续观察,“我眼角的泪痣回来了。”
其余三人轮流用这面圆镜仔细照看自己的脸,王者发现自己梦寐以求的双眼皮不见了,禾苗则惊呼一声:“我带过唇钉的痕迹怎么这么明显!”
茹果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没发现什么不同。最后三人都站在她身后,帮她找不同。
“瞳孔,是瞳孔颜色。”王者最先发现,“我看到的你的瞳孔颜色是深棕色,而镜子里是黑色。”
“我是黑色的瞳孔。”茹果附和道。
此时三两意识到什么,“我本来就有泪痣。王者你现实中是单眼皮,禾苗是带唇钉的。”
“所以,这面镜子中的我们更接近真实的我们。”茹果补充到,“若要换脸,我们只能拿更真实的脸去交换。”
“原来如此,我第一晚混在人群中的时候,还想着那主唱啥时候能跟我换个脸,让我也感受下那种站在聚光灯里的拽劲儿。”禾苗说。
王者已经有些等不及了,拿着镜子率先朝舞台走去,“不如就大胆去试,顶多再死一回。”他挤入人群中,将镜子举起到正照着脸的位置。就在“做荒谬世界的魔鬼”这句歌词最后一遍出现的时候,台上的四个表演者猛地将目光都聚集到王者身上。王者眼见着镜子中的自己迅速变了样子,好像有四五张脸在争抢着镜面。
人群后的三人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台上四人在一瞬间被定住了,然后场地上方的天花板纷纷坠落。人群就像受惊的鸟群一样,四散逃跑。而逆着人流前去找王者的三人却晚到一步,又看见王者血肉模糊地被砸在一块厚重的天花板下。
恶心的感觉重新席卷着茹果,在禾苗一波更比一波音高的惊叫声逐渐淡去后,又恢复一片死寂。
就差一点儿了。茹果呼吸着夹杂肉香的空气,知道楼下的面店又在熬新一轮的汤底了。她摸到手机,想点他家的外卖,又深吸了几口肉香气,决定下楼去店里吃。
挺长时间没来,店里的桌子和凳子都换了新。人到中年末的老板和蔼又热情,招呼着茹果随便坐,想吃什么可以扫桌角的二维码点餐。茹果将菜单翻了两遍,终于选定了一款新面食。老板在后厨忙活着,不忘撩开厨帘对她说:“姑娘,你算是选对了,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茹果望着窗外过往的行人,其实都是住同个小区里脸熟的邻居,有大娘正抱着孙子遛弯,有中年妇女推着电动车要送孩子去上兴趣班,也有大爷扛着钓鱼竿、拎着水桶准备去河边钓几条。生活可以如此简单,如此平静。此刻的她多想就停留在这个时空里,自己和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