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三十六路“揽月拂云手”一一打过,万川已经挨了好几十下。他拄着膝盖气喘吁吁,连声说不打了。竹桃收势在原地站定,手脚上的丝线“刷”得一下瞬间收回。她恢复了自由,忙到万川面前行礼道歉。
映月走上来,掩口对弟弟笑道:“现在好了,男子汉大丈夫被一个整天拿绣花针的小丫鬟打得落花流水。”
殷九跳下树来,拍拍万川的肩膀,“刚刚为了把这套功夫演示完全,还没出全力,否则这位男子汉大丈夫哪里还站得起来?”
万川虽然落败,但在师父和姐姐面前却毫不觉得惭愧。他将汗涔涔的脸一把抹了,幸灾乐祸地嘻笑说道:“这功夫姐姐学得!只不过太阳底下扎马步站桩子的滋味可不好受。”
映月从怀中掏出绢帕给弟弟擦汗,同时鼻子轻轻一皱,哂笑说:“你姐姐我从小练舞,搬腿下腰什么苦没吃过?再不济,还能像有些人似的练功哭鼻子吗?”映月和殷九互相对望了一眼,立即心领神会地同时一笑。万川知道这两人合起伙来了,显然在嘲笑他小时候练功哭鼻子的糗事,索性故意装作茫然不知,只管嘻嘻哈哈地憨笑。
“其实月儿姑娘不必非从扎马步开始。”殷九说,“姑娘从小练舞,基本功早已经很扎实了。”
映月点头说:“刚刚我在一旁看,这‘揽月拂云手’的招式,似乎与我常舞的‘玉笛飞笙’颇有几分相似。”
“可不就是‘玉笛飞笙’!”万川一下被提醒了,突然拍手惊呼,“我刚也觉得怎么这么熟悉。”他见殷九的神情颇不自然,于是眼珠一转,长长地“噢”了一声,“姐姐平日跳舞,师父从来不看,原来早将姐姐的举手投足都牢牢印在心里了。”说着用肩膀将殷九撞了个趔趄。
殷九和映月两人都是二十岁出头,正当锦瑟年华,听了这话不免双双赧红了脸,一时口讷竟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映月追着万川又拧又捶,待脸上红热稍褪便咬牙切齿地威胁说等学会了这门功夫,定要揍得他三天下不了床。
万川吐着舌头在殷九背后左躲右闪。殷九蹙着眉,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让姐弟二人把自己当成个木头桩子来躲猫猫。他没有再去看映月一眼,映月也没有再看他。他站他的,她闹她的,可是两人却在心里早将对方看了无数遍。这是他们不知在何时形成的默契——匆匆对视一眼,然后在心里不为人知地、秘密地去还原、品味、欣赏那匆匆一眼留下的痕迹。
每到这样的时刻,连万川都成了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