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云宸带两位师弟到无极崖上拜见师尊。无极崖位于不归山主峰的顶端,此处东、西、北三面皆是万仞峭壁悬绝,终年覆雪,鸟雀难越。
三人抵达崖顶时,正值晨光熹微,但见浮云出岫,雾霭蒸腾,俨然昆仑之福地,堪比蓬莱之洞天。在云雾极尽之处,一棵参天古松兀立于绝壁之上。这古松主干苍劲虬屈,老鳞纷披,又有野藤缠绕,叶如杂针,观其树龄,不知其几千百年也。而在那茂密的松盖之下,坐着三位仙风道骨的老者。那三老穿着一模一样的云峰色道袍,皆是鹤发童颜,此刻正在古松之下谈笑甚欢。那便是道恒、道纪、道衍三位长老。
这三位长老几十年朝夕相对,然而个性迥异。道恒长老性情古板,对待弟子有如严父,时常正言厉色,所以三名弟子从小一犯了错,最怕的就是被道恒师尊责罚。云宸那一板一眼的性格和他极为相像。道衍长老最是爽直亲和,时常没大没小地与弟子们玩笑在一处,小弟子云歌最得他欢心,他那一把白胡子不知已被云歌拔去了几十百根。而道纪长老的性格则是沉稳雍容,介于两者之间,永远在师兄道恒的严厉法度与师弟道衍的过分宽纵之间寻找平衡。
道衍长老见三名弟子远远而来,先是哈哈一笑,手中拂尘指着前方便道:“猴崽子们来了。”
三人抢上前来拜见师尊,三老连月来指教云宸闭关,而许久未见凝、歌二人,今日得见,师徒俱十分欢喜。又记起云凝被掌门委派下山调查魔教复仇等案,于是问起。云凝少不得将数月之经历一一絮絮陈明,三老听罢尽皆面色凝重,或抚须或摇头或连声叹惋。
道纪长老说:“看来昨晚闯山之人与无相宫脱不了干系。”
云宸又将昨天晚上黑衣人闯山、被俘、又被潜藏在暗处的另一高手相救的事情细细说了。
道纪长老看着恒、衍两位师弟说道:“当今世上咒术强于云宸者尚有何人?”
道恒拈须沉吟道:“总不过寥寥而已。倘若昨晚的两人果真是无相宫的余孽,天下只怕又要不太平了。”
“有咱们三个老家伙在,他们倒还不至于掀起什么风浪。”道衍长老笑道,“可若是咱们三个老东西死了,就不知道猴崽子们能不能挑起守护不归山的担子了?”
纪、恒二老听师弟说得如此不正经,纷纷皱眉瞪了他一眼。云歌本来是低着头跪在地上的,听道衍师尊说得这么可乐,不禁抬起头来,冲师尊伸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云宸身子跪得更低了一些,俯首说道:“三位师尊乃是有道高人,向来不理世事,弟子等愚蠢,实不该以此等卑琐俗务玷辱尊听。”
道纪长老微微一笑,温声说道,“我等虽然心在方外,身却不在方外。修道者虽讲虚极静笃,却不是弃绝是非善恶。”
云歌听了心中困惑不已,于是接话便问:“既是如此,师尊们何不亲自下山扫除魔教余孽?如此,岂不就天下太平了?”
云宸听小师弟如此口没遮拦,责备地看了他一眼。云歌嘴巴一撇,低下头去。
道纪长老点头笑道:“魔教众人如若真该除尽,则恒有司杀者杀之。若代替司杀者杀,就好像替代技巧娴熟的木匠去削砍木头一样,怎会不伤到自己的手呢?云歌,你明白吗?”
云歌向来听不懂师尊们这些玄而又玄的话,于是他挠挠头,嘿嘿一笑。道衍长老伸手往他头上轻轻一拂,说:“行啦,都别跪着了。趁我们三个老东西还教得动,赶紧把本事学到手要紧。学好了本事,什么‘无相公’‘有相公’的,通通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