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川并不生气,因为这是他的策略:先提一个无理要求让对方拒绝,再提自己真正的要求,那么真正的要求听起来似乎就没那么无理了。于是他又说:“那么能不能请师兄帮我去给一个叫钧天的旒生传个话?”
那胖道士两眼一翻,这会儿连怒喝都懒得了,他见万川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便只以为他想动心思哄骗自己离开好借机逃走,于是冷笑道:“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你以为骗过了我就能逃得掉吗?为了看住你,整个王灵宫的道士现在都守在清规堂外面。就是出了这石室,你也休想出得了清规堂的大门!”
万川听了,大吃一惊:不过是面壁思过而已,何至于劳师动众安排这么多看守?正要开口询问,那胖道士眼睛又是一翻,扭头便走了。万川忙在他背后大喊大叫:“掌门有没有说要关我到什么时候啊!喂!喂!”
……
不归山地处云梦墟之中,而云梦墟则是一整片山、林、川、泽的总称。这片区域因为地势险峻,加上河流、密林广布,向来人迹罕至,直到外围才开始有了稀稀朗朗的人烟。这里的农人猎户,靠山吃山,与云梦墟中的一切生灵共同繁衍,生生不息。再往外走,便有了市井街镇,那就是槐荫县了。槐荫县,是殷九能够抵达的,离不归山最近的地方。从万川上山起,他便守在这里,一步也没有离开过。
几个月前,他送万川初到这里时,便感受到从云梦墟中泄出的灵赋若有似无地围绕在自己周围。很显然,这些灵赋来自于不归山,而且覆盖了整个广袤的云梦墟。
咒术师之间,可以凭借灵赋互相感知,就好像动物之间能够根据气味来追捕猎物或躲避天敌一样。灵赋所能够抵达的范围往往就是咒术师的感知所能够抵达的范围,据此推算,不归山上至少有一位高手,可以感知到整个云梦墟的动静。这样的修为在殷九看来堪称可怕。虽然他可以通过隐藏灵赋来躲避这种感知,但对方的修为显然远在自己之上,一旦不慎被这位高手识穿自己的咒术乃是无相宫的路数,不仅会给万川带来极大的麻烦,更是会影响此后的全盘计划,所以他冒不得一丝风险,只能待在槐荫县。
这几个月来,殷九一直住在县上的某个客栈里,终日闭门不出。每天早上,他都要问店家要一盆清水来摆在房里,然后将昆仑哨浸在水中施咒。那昆仑哨被万川从小戴在身上,进入云梦墟之前,殷九特意从他脖子上取下来,正是为了这桩事。而后的一整天,殷九便得寸步不离地守着这盆清水,只要见到水面上微微荡起涟漪,他立即就要施展咒术来强行压制,让水面恢复平静。一直到了夜里,他估摸着万川应该睡下了,自己才敢稍微阖阖眼睛。可是随着万川在不归山的时日渐久,水面出现震荡的频率越来越高,压制的难度也越来越大。尤其是最近几次,盆中的清水激荡起来如同被烧沸的滚水一般,有时竟至扑出木盆。殷九心中明白,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只要万川继续呆在山上,自己总有压制不住的一天,于是便计划着尽早带万川离开。
这一天,殷九从客栈的窗户往街上望,忽见街上出现了许多行色匆匆的官兵在四处张贴告示。他心中疑惑,便下楼去看。这个槐荫小县虽远离京畿,但因为距离云梦墟极近,在江湖上属于不归山的管辖,因此一向十分太平,非但其他门派从不来此生事,便是盗匪毛贼也没有敢来这里作案的。殷九的疑惑正是在此,他来到这里几个月,街上只见行人和商贩,从没见过官兵,最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街上的百姓显然也是许久没碰上过什么大事,见官兵贴告示,一窝蜂涌上去围观。殷九挤到前面,还没等去读告示上的文字,先看到了上面的画像,不由得浑身一凛。
那画像不是别人,正是上官映月。而画像最上方,端端正正的两个大字被朱砂画的圆圈一个个圈起,写着: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