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他势将把馄饨担撞翻,锅中滚水溅得满身都是,非受重伤不可。那卖馄饨的老人伸出左手,在赵海青背上一托,赵海青登时平平稳稳地站定。
兰英回过头来,向那卖馄饨的老人瞪了一眼说:“原来是你!”那老人笑着说:“不错,是我!师太的脾气也忒大了些。”兰英说:“你管得着么?”
便在此时,街头有两个人张着油纸雨伞,提着灯笼,快步奔来,叫道:“这位是兰陵派的神尼么?”
兰英说:“不敢,兰陵派兰英在此。尊驾是谁?”
那二人奔到临近,只见他们手中所提灯笼上都写着“惠”字。当先一人说:“晚辈奉敝业师之命,邀请兰英师姑和众位师姐,同到敝处奉斋。晚辈未得众位来到双峰城的讯息,不曾出城远迎,恕罪,恕罪!”说着便躬身行礼。
兰英说:“不须多礼。两位是惠二爷的弟子吗?”那人说:“是。晚辈刘云鹏,这是我师弟孙云越,向师姑请安。”说着和孙云越二人又恭恭敬敬地行礼。兰英见二人执礼甚恭,脸色登和,说道:“好,我们正要到府上拜访惠二爷。”
刘云鹏问赵海青等人:“这几位是?”赵海青回答说:“在下东华派赵海青。”刘云鹏欢然说:“原来是东华派赵三哥,久慕英名,请各位同到敝舍。我师父嘱咐我们到处迎接各路英雄好汉,实因来的人多,简慢之极,得罪了朋友。各位请吧。”
强章通走过来说:“我们本想会齐大师兄后,同来向惠师叔请安道贺。”刘云鹏说:“这位想必是强二哥了。我师父常日称道东华派龚掌门座下众位师兄英雄了得,金师兄更是杰出的英才。金师兄既然未到,众位先去也是一样。”强章通心想:“学妹给兰英师姑拉了去,看样子是不肯放的了,我们只有陪她一起去。”便说:“打扰了。”刘云鹏说:“众位劳步来到双峰城,那是给我们脸上贴金,怎么还说这些客气话?请!请!”
兰英指着那卖馄饨的人问:“这一位你也请么?”
刘云鹏朝那老人瞧了一会儿,突然有悟,躬身说:“原来韶山冲毛前辈到了,真是失礼。请毛前辈驾临敝舍。”他猜到这卖馄饨的老人是湘潭韶山冲高手毛子峰。此人自幼以卖馄饨为生,学成武功后,仍是挑着副馄饨担游行江湖,这副馄饨担可是他的标记。他虽一身武功,但自甘淡泊,以小本生意过活,武林中人说起来都好生相敬。天下市巷中卖馄饨的何止千万,但既卖馄饨而又是武林高人,那自是非毛子峰不可了。
毛子峰哈哈一笑说:“正要打扰。”将桌上的馄饨碗收拾了。强章通说:“晚辈有眼不识泰山,毛前辈莫怪。”毛子峰笑着说:“不怪,不怪。你们来光顾我馄饨店,是我衣食父母,何怪之有?八碗馄饨,十块钱一碗,一共八十块。”说着伸出了左掌。
强章通好生尴尬,不知毛子峰是否开玩笑。兰英说:“吃了馄饨就给钱啊,毛子峰又没说请客。”毛子峰笑着说:“是啊,小本生意,现金交易,至亲好友,赊欠免问。”强章通说:“是,是!”却也不敢多给,数了八十元,双手恭恭敬敬地奉上。毛子峰收了,转身向兰英伸出手来,说道:“你打碎了我两只馄饨碗、两只调羹,一共四十块,赔来。”兰英一笑,说道:“小气鬼,连出家人也要讹诈。妙璋,赔了给他。”妙璋数了四十块,也是双手奉上。毛子峰接过,丢入馄饨担旁直竖的竹筒之中,挑起担子,说了声:“去吧!”
刘云鹏向前台说:“这里的茶钱,回头再算,都记在惠二爷账上。”那前台笑着说:“哈,是惠二爷的客人,哈,我们请也请不到,哈你家还算什么茶钱?”
刘云鹏将带来的雨伞分给众宾,当先领路。兰英拉着那东华派的少女乐媛,和毛子峰并肩而行。兰陵派和东华派群弟子跟在后面。
熊熙淳心想:“我就远远地跟着,且看是否能混进若干惠家里。”眼见众人转过了街角,便即起身走到街角,见众人向北行去,于是在大雨下挨着屋檐下走去。过了三条长街,只见左首一栋别墅,门口点着四盏大灯笼,十余人站在门前,有的张着雨伞,正忙着迎客。兰英、毛子峰等一行人进去后,又有好多宾客从长街两头过来。
熊熙淳大着胆子,走到门口。这时正有两批江湖豪客由惠门弟子迎着进门,熊熙淳一言不发地跟了进去。迎宾的只道他也是贺客,笑脸迎人,说道:“请进,奉茶。”
踏进大厅,只听人声喧哗,二百余人分坐各处,分别谈笑。熊熙淳心中一定,寻思:“这里这么多人,谁也不会来留心我,只须找到八达派的那些恶徒,便能查知我爸爸妈妈的所在了。”在厅角暗处一张小桌旁坐下,不久便有家丁送上清茶、面点、热毛巾。
他放眼打量,见兰陵派群尼围坐在左侧一桌,东华派群弟子围坐在其旁另一桌,那少女乐媛也坐在那里,看来兰英已放开了她。但兰英和毛子峰却不在其内。熊熙淳一桌一桌瞧过去,突然间心中一震,胸口热血上涌,只见孙成豪、荀成智二人和一群人围坐在两张桌旁,显然都是八达弟子,但他父母却不在其间,不知给他们囚在何处。
熊熙淳又悲又怒,又甚担心,深恐父母已遭了毒手,只想坐到附近的座位去,偷听他们说话,但转念又想,好容易混到了这里,倘若稍有轻举妄动,给荀成智他们瞧出了破绽,不但全功尽弃,且有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