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童笑着说:“头痛不舒服,都是假的,我知道,你听我冒充金泽丰的名头,心里便不痛快。好姐姐,你师父叫你陪我的,怎能撇下我便不管了?要是我给坏人欺负了,你师父非怪责你不可。”妙玉说:“你本事比我大得多,心眼儿又灵巧,连晋掌门那样天下闻名的高人也都栽在你手下。你不去欺负人家,人家已经谢天谢地啦,谁又敢来欺负你?”那女童格格而笑,拉着妙玉的手说:“你可在损我啦。刚才若不是你师父护着我,这矮子早就打到我了。姐姐,我叫古悠悠。我爷爷叫我悠悠,你也叫我悠悠好啦。”
妙玉听她说了真实姓名,心意顿和,只是奇怪她何以知道自己牵记着金泽丰,以致拿他名字来开玩笑?多半自己在花厅中向师父等述说之时,这精灵古怪的小姑娘躲在窗外偷听去了,当下说:“好,悠悠姑娘,咱们去找你爸爸妈妈去吧,你猜他们到了哪里去啦?”
古悠悠说:“我知道他们到了哪里。你要找,自己找去,我可不去。”妙玉好奇问:“怎么你自己不去?”古悠悠说:“我年纪这么小,怎肯便去?你却不同,你伤心难过,恨不得早早去了才是。”妙玉心下一凛问:“你说你爸爸妈妈……”古悠悠说:“我爸爸妈妈早就给人害死啦。你要找他们,便得到阴世去。”妙玉心感不快,说道:“你爸爸妈妈既已去世,怎可拿这事来开玩笑?我不陪你啦。”
古悠悠抓住了她左手,央求说:“好姐姐,我一个儿孤苦伶仃的,没人陪我玩儿,你就陪我一会儿。”
妙玉听她说得可怜,便说:“好吧,我就陪你一会儿,可是你不许再说无聊的笑话。我是出家人,你叫我姐姐,也不大对。”古悠悠笑着说:“有些话你以为无聊,我却以为有聊得紧,这是各人想法不同。你比我年纪大,我就叫你姐姐,有什么对不对的?难道我还叫你妹妹吗?妙玉姐姐,你不如别做尼姑了,好不好?”
妙玉不禁愕然,退了一步。古悠悠也顺势放脱了她手,笑着说:“做尼姑有什么好?鱼虾鸡鸭不能吃,牛肉、羊肉也不能吃。姐姐,你生得这般美貌,剃了光头便大大减色,倘若留起一头乌油油的长发,那才叫好看呢。”妙玉听她说得天真,笑着说:“我身入空门,四大皆空,哪里还管他皮囊色相的美恶。”
古悠悠侧过了头,仔细端详妙玉的脸,其时雨势稍歇,乌云推开,淡淡的月光从云中斜射下来,在她脸上朦朦胧胧地铺了一层银光,更增秀丽之气。古悠悠叹了口气说:“姐姐,你真美,怪不得人家这么想念你呢。”妙玉脸色一红,嗔说:“你说什么?你开玩笑,我可要去了。”古悠悠笑着说:“好啦,我不说了。姐姐,你给我些天香断续胶,我要去救一个人。”妙玉好奇问:“你去救谁?”古悠悠笑着说:“这个人要紧得很,这会儿可不能跟你说。”妙玉说:“你要伤药去救人性命,本该给你,只是师父曾有严训,这天香断续胶调制不易,倘若受伤的是坏人,却不能救他。”
古悠悠说:“姐姐,如果有人无礼,用难听的话骂你师父和你兰陵派,这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妙玉说:“这人骂我师父,骂我兰陵派,自然是坏人了,怎还好得了?”古悠悠笑着说:“这可奇了。有一个人张口闭口说,见了尼姑就倒华盖运。如果这样的大坏人受了伤……”
妙玉不等她说完,已脸色变了,回头便走。古悠悠晃身拦在她身前,张开了双手,只是笑,却不让她过去。
妙玉突然心念一动:“昨日贵妃酒楼,她和另一个男人一直坐着。直到金师兄死于非命,我抱着他尸首奔下酒楼,似乎她还在那里。这一切经过,她早瞧在眼里了,也不用偷听我说话。她会不会一直跟在我后面呢?”想要问她一句话,却胀红了脸,说不出口。
古悠悠说:“姐姐,我知道你想问我:‘金师兄的尸首到哪里去啦?’是不是?”妙玉说:“正是,姑娘若能见告,我……我……实在感激不尽。”
古悠悠说:“我不知道,但有一个人知道。这人身受重伤,性命危在顷刻。姐姐若能用天香断续胶救活了他生命,他便能将金师兄尸首的所在跟你说。”妙玉问:“你自己真的不知?”古悠悠说:“我古悠悠如果得悉金泽丰死尸的所在,叫我明天就死在晋培安手里,让他长剑在身上刺十七八个窟窿。”妙玉忙说:“我信了,不用发誓。那人是谁?”
古悠悠说:“这个人呐,救不救在你。我们要去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善地。”
为了寻到金泽丰的尸首,便刀山剑林,也去闯了,管他什么善地不善地,妙玉点头说:“咱们这就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