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白芷将画仔细捧着入了内室,她才搀着父亲的手,一起往祖母院子里去。
陆二爷今晚极为高兴,因多喝了两盅酒,话也多了起来。连连起身给李氏布菜,惊得李氏差点落了筷子。
“嗯,这鱼不错,你尝尝?”
“这笋鲜嫩可口,娘子可多吃些。”
“将那盘蕈菇拿近些,我记得你爱吃。”
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碗里堆得如山丘一般,她疑惑得瞪了自家夫君一眼,陆二爷却浑然不觉,对着李氏温柔体贴、大献殷勤,活脱脱像换了一个人。
而坐在首位的陆老太太抬手举了举箸,愣是一口没有夹到。她阴沉着脸,冷哼一声。
夏蝉忙弯腰低语,“老夫人,您要什么,我来。”
星禾见机,忙用羹匙舀了一个丸子放入陆老太太碗中,“祖母牙口不好,这肉丸子细嫩软烂,入口即化,祖母试试?”
陆成渊也在李氏的暗示下盛了一碗羹汤送至老太太面前,“母亲请喝汤。”
陆老太太面色稍霁,“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星禾看了又气又笑,这真是她记忆中关于父母最最温和的画面了。倘若这幅画能让他们重回于好,也不枉她答应祁少将军去晋王府走一遭了。
待众人散去,吹了风醒了酒,陆二爷越想越觉出自己的错处来,立在晴岚院外踌躇不前,又悔又叹又愁又忧。
悔的是那日动手打了李氏。
叹的是李氏不计前嫌还如此大度,可见心里还是有他的。
愁的是这本是女儿的嫁妆,就这么宣扬出去,也不知会不会招来祸端?
忧的是他明明记忆里还是星禾幼时乖巧的模样,怎么一转眼就十四了?
谁也不知那天夜里陆二爷独自一个人院外伫立良久,到底琢磨出什么了。
翌日清晨,陆二爷起了一个大早,饭也来不及吃便出了府。
先是差人给李氏送了一套首饰头面,接着又定了几匹新出的料子要给她做衣裳。
他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把东西往李氏身边重重一撂就算完了,反把李氏唬了一跳。
“又不逢年过节的,你弄这些东西做什么?”
见李氏满腹狐疑,板着脸就要唤周荣过来仔细盘问,他脖子一梗,胡子一扬,面上涨成了猪肝色,支支吾吾道:
“朋友的首饰铺子和布行不开了,我瞧着你身上的衣裳首饰还是前些年的,便帮他清清货。”
他有什么朋友,李氏再清楚不过,当下也不拆穿,不动声色地从料子中挑出两匹,“这两匹颜色鲜艳,我如今年岁大了,恐镇不住这样年轻的颜色。不如给何、安两位姨娘送去罢。”
陆成瀚一听便急了,“她们自有她们的,给你的,你收着便是。”接着,又嘟囔一句:“她们拱肩缩背的,哪有你穿得好看……”
见惯了他花天酒地,四处逍遥。此时一改往日形象,惊得李氏坐立难安,只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想着他又哪里捅了篓子。
最后实在想不出了,便悄悄拉着星禾,将陆成瀚反常之处一一说与女儿听,忧心忡忡道:“恐怕你父亲在外又有了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