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有的是关心。

“小静啊，在家里不要关门嘞，有个什么事儿叫你你没应我急得狠嘞。”

“好的，奶奶。”

“小静啊，找男朋友没啊，现在读书的时候，就别想七想八的。你看××家的闺女为了钱找了个男朋友，结果结婚的又不是那个后生，多丢份啊。你别这样嘞，没钱跟奶奶说，家里缺不了你的。”

“……是吗？…哦，知道了。”

“小静啊，也多关心关心你老弟，他小嘞，不懂事，你多关心他，兄弟姊妹之间多联系，以后才好多扶持嘞。总共你也只有一个弟弟，他总归不会害你，又是血亲，肯定比别人待你更真撒。”

想着总共就比她小一岁多一点点，以及从来都是有要求才找她的老弟，安静一时没有答话。

这一瞬的停顿，就好像触碰到了某个开关，让刚刚和她一起低头埋在菜地里面哼哧哼哧拔草的老人家忽然直起身来，直盯着安静。

一老一少在菜地的两端僵持着，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再说话。

安静实在是从老人混浊的眼睛里面看不出什么，又或者说那双眼睛里面的意味太多了，她看不懂，也不想看懂，但又不能说看不懂，毕竟真的也很好懂。

忽然一阵混着青草和泥土香气的风迎面朝安静吹了过来，吹散了她鼻尖欲点不掉的汗珠，散落的点点汗液有些落在了她干涸的唇瓣上。

安静遵循本能舔掉了嘴巴上的汗水，答了一句违心的话：

“好的，我知道了。”

“是嘞，就晓得你俩关系好，你们俩关系好，比我的命都重要嘞！看着你们这么关系这么好，我就算是现在死了都高兴！”老人家接话接的快极了，“老话都说，家和万事兴啊！”

【你开心就好】

晚上在回家的路上，奶奶一直念叨着老弟的各种调皮和机灵，也一直夸赞着她的懂事和省心，安静一直在旁边应和，逗得她喜笑颜开。

家里有什么呢？

然后有的是夸赞。

“哎呀，李幺婆，你家孙女儿啊，真滴是有福气呢！以后不晓得便宜谁家罗！”

“啧啧啧，不愧是从小懂事儿到大嘞，又回家给你奶奶帮忙啊？不得了额，读书好还这么懂事。”

“李幺婆，还是孙女好吧！细心些也贴心些吧！”

“是嘞，我这个孙女，拿一百个孙都不换。”

听着是很平常的夸奖，对吗？

但这一份夸奖在老太太眼中必不可缺：儿子不争气只会讨钱，孙子出去长见识不能回来，女儿指望不上。在这个村子里面，属于她的那份关于生儿育女的夸奖还没有得到，好强的她是不能忍的。

孙女也算是她带大的，这份“荣誉”必须得到。

家里有什么呢？

最后有的是不舍。

安静离开的前两天，奶奶开始睡不安稳，她操心着安静的行李，不停地给她带家中的特产；她也担忧着天气，生怕出发那天不是个艳阳天；她更是充满着不舍，牵着安静的手揉了又揉。

安静离开的前天晚上，奶奶狠狠地哭了一场，埋怨她选学校选远了，让家人担心得狠，她开始念叨和祈求着菩萨让安静一路顺风。

安静离开的这天早上，奶奶起了个大早，就为了给她煮几个大鹅蛋，还不住地往她书包里面塞吃的，让她在车上不用挨饿。

送上了摩托不放心跟了一路，

送上了轮渡不放心又跟了一路，

直到送到火车前，这个满头白发的七旬老人才不舍地松开了安静的手。

她跟着安静转了三次车，耗费了三个多小时，此刻到了这个“铁皮盒子”面前终于不得不放手了。

【我一边心疼她，一边又卑劣地想让她送我。】

【我感觉我是被关心着的，还是有人舍不得我的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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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慢悠悠地晃荡着，精神一点点地粘合，但心里感觉缺点什么。

她知道所有的“有”，全是他们对她的填装，她一个都拒绝不了。

你忍心拒绝吗？你能够拒绝吗？你敢拒绝吗？

【我不忍心拒绝，我不能够拒绝，我也不敢拒绝。】

【更多的是不忍。】

【今天的我，依旧是个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