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晏清问嫏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完成这项任务吗?”
“知道。”
“哦?说来听听。”
“您是想提醒我,我的力量太小,而世上像李行止那样的人却很多。但是,我不怕。我不怕它,它就会怕我。我娘说,要我守住本心。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叫本心,但是,我不会做李行止那样的人,我要打败那样的人!”
稚嫩的声音让方晏清震撼。他扶起跪在地上的嫏儿,神情严肃:“今天的话,你不要忘了。”
“是。”
“你这个弟子,老夫收下了。”
嫏儿入学,首先得有学名。从娘亲惨死的那一天开始,她就不愿再姓李,而姓姬。至于学名,方晏清将“嫏”中的“女”字取出来,赐了个“婴”字,全名姬婴。
不久,方晏清带着妙裁和姬婴就于慧明方丈和戒痴师父作别,离开了寺院,因为方晏清辞官那年,担心朝不保夕,虽不在乎老朽之身,但心疼多年编纂的书稿和收集的书画孤本蒙尘,不得已将所有东西私下打点好,交给了一位门生,让他带着这些东西回家乡妥善安置。现在,方晏清就要带着孩子们前往名叫怀明村的小村子寻书。
他们一边赶路,一边做些小营生赚些盘缠。常常是孩子们四处寻来笔墨,方晏清作些书画来卖,有时也会替别人写信收些报酬,晚上就找个庙宇借宿或直接睡在马车上,读书识字。就这样走走停停,一走就是两个多月。
在河北和河南的交界处,确实有个叫怀明村的地方,可惜方晏清的门生却在一年前就病逝了。这位门生为了完成师父嘱托,提前在这里安排了一座简陋却干净宽敞的院落,临终前更是拜托好友照看,等着方晏清的消息。
方晏清听说事情原委,着实伤感了一阵子。然后,三个人就在这里落了脚。方晏清跟半屋子的书住在上房,姬婴和妙裁一起住在厢房。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是十二载年华。这十二年来,方晏清尽心传授姬婴经史子集圣人之言,不遗余力。姬婴不负师父教诲,刻苦不辍,博览群书。而方妙裁,因为担心姬婴身体一直不好,跟村里郎中学医,很有个模样,而且她心灵手巧,常做些针织绣品或者手工饰物,拿到县城去卖,正好换些米面贴补家用。日子过的拮据但顺当。
直到那年中秋节。由于皇后新丧,全国禁止一切娱乐活动,中秋节也过得很没滋味。
那天,天气忽然变得很冷,寒风呼呼地吹刮着大地,将大街小巷搞得一团糟。方晏清因为进来犯了哮喘的毛病,胡乱吃了些晚饭,早早睡下了。姬婴照常回屋读书,妙裁随手取了件绣品,坐在一边干活陪她。
四下静谧,蜡烛发出微弱的光芒,却并没有给茅舍带来一丝暖气。姬婴和妙裁都很专注。小院里只有呼呼的北风和简短压抑的咳嗽声。
突然,厢房的小窗户被粗暴地撞开,在冰冷的夜色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黑衣人从小窗户外甩了进来!厢房顿时被血腥味和恐惧装满。
跳进来的人在地上滚了几下,地上顿时就染上了缕缕血痕。他喘着粗气,紧蹙着眉,脸色苍白,看年纪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他左手捂着右手手臂,后背上也不时喷涌出鲜血。好在他身上穿着黑色衣裳,并不能让伤口触目惊心到把两个小姑娘吓昏过去。
吹了半天冷风,姬婴好不容易才从惊吓中镇定下来,却发现自己紧紧抱着妙裁,这才缓缓松开手。妙裁想过去查看那人伤势,没想到那人很警惕,反手拔出腰刀,抵在妙裁脖子上。姬婴和妙裁一同尖叫一声,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把窗户关上!”那年轻人命令道。
姬婴犹豫了一下,只好乖乖关上窗户,心里却暗暗念佛。
那人手里提着腰刀,艰难地站起来,瘫坐在能勉强支起来的椅子上,喘着气问:“得罪了。请问有没有止血的药?”
姬婴忙摇头。
“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妙裁表现的很慷慨和善,“能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吗?我可以帮你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