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想起来什么?那些画面里的自己究竟是预言还是过去?那撼天动地的灾难,是……神明的伟力吗?
他不断向前追溯,在一眼看到尽头的记忆长河里拼命向过去奔跑,可是本就模糊不清的碎片却比光还快,瞬息间消散在无穷的黑暗里。
他听到虚弱的分不清字眼的呼唤,感受到从未经历的恨意,四周在尖锐刺耳地摩擦里迅速倒退,他紧接着听见母亲担忧的嗓音仿佛从天际传来,于是他睁开了眼。
轻飘飘的信封落在摊开的掌心里,线条简陋的抽象图案印在中央,细长的纹路仿佛一只正在嘲笑他的竖眼,单薄、利落,却格外讥讽。
霍云儿正搂着他,身体的温度透过紧贴的手掌缓慢传来,戴雨浩恍惚的双眼同母亲满是忧色的美眸对上。
短暂撕裂的空间跨越和惊悚的经历让他一时找不到真实的落点,男孩急促地呼吸着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而方才让人不可置信的片段则随着周围的寒冷以及头脑的清醒逐渐变得想不起细节。
……风停了。
一小块炭火早已燃尽,最后一丝热度消失在寂静的空气里。
母亲如释重负地从层层衣物里取出一个厚厚的油纸包裹,隐约透着热气的香喷喷的味道从缝隙中传来,诱人的油香终于勾起男孩沉睡的味蕾。
霍云儿见到儿子的视线终于被它吸引,这才笑吟吟拆开包裹,露出里面尚有余温的几个烙饼来:
“还热着呢,有很多,我们娘俩慢慢地吃……”
窗外凛冬暴雪,这一路更是颠簸,怎么可能从雇主那里匆匆赶回家还是温热?男孩一言不发顺着母亲方才的动作看去,凌乱的衣襟上沾染点点油渍,霍云儿为了将这难得的烙饼带回家竟是用自己身体的温度来给这纸包保暖,情愿自己细嫩的肌肤被刚出炉的滚烫烙饼烫伤。
豆大的眼泪逐渐积蓄,男孩心疼地想替母亲分担这份痛感,直到这时才发现母亲一贯干净平整的衣物如今竟然处处沾满泥污,大大小小的脚印和片片濡湿的痕迹分外明显映入眼里,戴雨浩呼吸变得颤抖,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妈妈!是谁欺负你?是你的雇主还是公爵府那群人?——”
“没有的,不是的,妈妈都好着呢,快些吃吧、快些吃吧,很快就要凉了……”
霍云儿很快试图用语言去安抚儿子,可是戴雨浩此时心头众多堆积的情绪终于来到爆发的临界点,他几乎无法抑制自己那样失声痛哭起来,仿佛幼兽痛苦的哀嚎和呜鸣,悲壮地横贯在这个强迫他一无所知一无所成的世界里。
母亲的哽咽啜泣被掩藏在男孩不知缘由的悲伤里,看似好转的生活终究被打回最初悲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