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说是问句,但更多是讥讽,双眼死死盯着那刺目白色之后模糊的光影似乎要看清他的模样,因为极致的刺激和疼痛,冷热交替中眼角无声落下两行血色,甚至霍雨浩心头那股莫名的情绪都在这一刻被更强烈的愤怒取代。
掌控别人的命运真的很好玩吗?支配他的选择是一件很值得沾沾自喜的事情吗?
霍雨浩不明白,可在这熟悉至极的气息顷刻逼近自己时他还是格外迅速地反应过来,这就是那个藏在他梦境深处的“人”,是那个永远高高在上想要动摇他整个人生的存在。
“……”那身影却是沉默,霍雨浩此刻强烈的愤怒显然出乎他的预料,但很快这种矛盾与痛苦的挣扎就变成更浓的悲伤,极轻的嗓音从他口中传来:
“我知道,这是一件很让人困扰的事情,但是我没有时间了。”
“你怎么会没有时间?!有闲心用这个噩梦折磨我这么多年,有心思让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干扰我的生活,你怎么会没有时间?有什么是连你、这样强大的你都无法做到的!?”
霍雨浩却忍不住驳斥道,几乎毫不留情面地大喊,甚至在话音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自己话语里的浅薄。
可是那又如何?很快委屈又重新占据心头,主观情绪驱使他将一切苦难的源头都甩在这个未知存在的身上,一时间他只是一言不发,红着眼眶看向对方。
“啊,”那身影彻底说不出来话了,以他的性格显然不应该这么长久的沉默,可现在这个虚幻的、没有实质的这缕精神力却做出了违背本体的举措,在无数次干涩的张口闭口里说出一声:“抱歉。”
“我没有办法和你解释这一切……”
他的声音渐渐变小了,微弱得似乎从嗓子眼里挤出来那样,脆弱得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但这个强烈的情绪波动随之影响了霍雨浩,让本就不好意思下台的男孩感知到熟悉又不知缘由的悲伤。
“你得先说明,你是谁?”他反而冷静下来,这个年幼的孩子知道自己必须这样做,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一生经历过的磨难让他同样迅速的蜕变、成熟起来。
光影轻轻摇了摇头,情绪很快调整好,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我只是一个传话的人。”
“很奇怪,我感知到你的年纪和我预料中那时似乎差了许多,你这个时候不应该来到这里,也不应该知道这一切,是什么改变了你的选择吗?”
“我是你们找来的……”霍雨浩迟疑了两秒,“我经常梦到你,这是个改变吗?”
空荡荡的大殿陷入一片沉默,光影幽幽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了。”
“我会尝试挽回这一切的,但是现在,你还是得离开这里。”
眼前一瞬恍惚,再次睁眼时又重新坐在那辆普普通通的马车上,马儿不知疲倦地奔跑着冲出峡谷,山顶温暖的阳光洒在男孩的身上,四周豁然开朗、再无遮拦。
霍雨浩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直视着正前方,那里车轼处正坐着微胖的庆先生,面容和蔼慈祥,正笑眯眯回头看着自己:“怎么样?风景还算是不错吧?”
“……我们到了吗?”霍雨浩咽了口唾液,感觉到浑身那股撕裂开般的痛苦已经消失不见,抬手摸一摸眼角,除了生理性的濡湿痕迹也没有半点红色。他愣了一下,急忙不解发问:“我刚刚那是——我刚刚看见您不见了!这是为何?”
话语到嘴头又刹住,男孩连忙转口,还是打算隐瞒下那个“光影”的存在。
“一个小小的障眼法,只是一些虚无缥缈的幻象而已。”老者但笑不语,反而把问题抛给霍雨浩:“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谁又知道自己究竟走的是普通的山路,还是你看到的那个景象呢?”
“我看到景象……”霍雨浩似有所悟,“莫非每个人看到的都是不一样的存在?这算是…梦境的一种吧。”
“心有所惧,心有其景,心中所想又映射现实,这是梦又不只是梦,倘若你离开这辆车,或许就能体会被梦境吞噬的感觉了。”
“原来如此,这辆马车其实就是梦境和现实中可以用来区分和保护的存在!”霍雨浩迅速得出结论,紧接着才是一阵后怕——如果自己没有按照折右说的那样安心待在车上,说不定真会被那黑暗里蠢蠢欲动的恐怖“影子”撕裂。
“不错,我们称之为‘媒介’,而一个人的心是帮助他找到‘媒介’的唯一途径。”庆先生笑呵呵地摸了摸下巴,又不掩饰夸赞:“我倒是没想到你会这样谨慎,真不愧是预言中的那位,你还有看到旁的什么奇怪现象吗?”
“没有,只有那片森林和您消失不见……”霍雨浩眨了眨眼,用诚恳的嗓音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