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茹摸了摸口袋,那张小小的钱还在她的左手裤兜里,那是一张崭新的二毛钱,草绿色的,钱上印着2个女孩,穿戴着民族风首饰,本来慧茹想放学回来放下书包让爷爷跟她一起去食杂店买瓜子的,她忍了一天没有在校门口买泡泡糖。
后来慧茹听说爷爷是在山上采草药不小心踩空了,从山坡上摔了下来滚了一路,然后就没了。等别的村民下山经过的时候才发现他躺在草丛里,已经没了气。大伯父来了,二伯父也来了,大姑来了,二姑来了,小姑姑来了,还有两个慧茹没见过的陌生男女也来了。他们都围在爷爷躺着的木板床边嚎啕大哭,大姑姑边哭边说:我的爹啊,我都还没给你洗过一次衣服,你咋就没了呢。二姑,小姑也边哭边说类似的话。
村民们也来了,村里的一些领导干部也过来看看是否需要帮忙,家里的男丁和村民们商量着爷爷的后事。一向安静的小木屋一下子挤进来了很多人,亲戚也好,村民也罢,大家都在忙碌着。
大伯父跟二伯父商量要一张爷爷的遗照,那是1997年,他们始终没有找到爷爷的单人照片,后来在一张黑白合照上抠到了爷爷的头像,到相馆放大,依稀只能看到模糊的眉眼,那就是爷爷年轻时的模样,慧茹没见过,以为是伯父们随便找了一张男士的黑白照片作为爷爷的遗像。木质相框,摆在厅堂的正中间,就在爷爷的头顶上,它不会说话,就和爷爷平时一样沉默寡言。
爷爷就这么悄悄的走了,他躺在漆着红漆的棺材里,那口棺材并不是堂弟阁楼里的,而是新运来了一个。慧茹真希望阁楼的那口让她提心吊胆的棺材赶紧消失,可惜这次没有派上用场。
那是慧茹第一次看见爷爷穿新衣新裤新鞋,面容安静,连眼角的皱纹都仿佛消失了,真的是个美男子啊。记忆中,爷爷没有生过病,也没看到他和奶奶睡在一张床上,也很少见他跟奶奶说话,他好像一直都很安静!除了,偶尔村民来找他买点草药,找不开钱,他都会说:不用了,下次有零钱再给便是。
那草绿色崭新的2毛钱,是爷爷第一次给慧茹钱,跟她说:去买瓜子吃。这也是爷爷和慧茹的最后一个场景,傍晚的夕阳微弱的照在门口爷爷常坐的石墩上……
她在光线昏暗的厨房灶台前,找到了奶奶。她在安静地刷一口大锅,说来了这么多人,要做饭给他们吃。印象中,爷爷的死,没见奶奶滴过眼泪。她只说:以后可能要去大伯父家住几天,再去二伯父家住几天。
爷爷在厅堂里躺了三天,家里来来往往来了很多人,都是村里的村民,丧乐也从早到晚的敲着打着,唢呐的呜呜声就像一声一声撕心裂肺的哭,慧茹听着都觉得害怕。第四天,爷爷被伯父和村民们抬走了,抬去哪里,慧茹不知道,她才7岁,没有大人会告诉她这些。
奶奶也是胆小的,她害怕爷爷夜里回来叫她一起走,晚上便带着慧茹到大伯父家去睡,她说:慧茹还小呢,等她再大点,我再过来伺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