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谢雪梅醒过来时,天还没亮,空中一片昏暗,慢慢地她看到东方出现了鱼肚白,继而又海渐地透出粉红色。当她走出家门时,太阳已经露了,大地一片光辉灿烂。
雪梅今天又早早地进城来了。她又远远地听到了那熟悉的笛声,这时,眼前就现出了剪纸唐吹笛时的神情,不知怎么搞的,心里觉得有点异样。想到昨临走时剪纸唐对她讲的话,她的心不由扑扑地跳动志来,脸也不觉红了。
她走进芙蓉花样店,买客们正在争先恐后指定要剪纸唐剪花样,剪纸唐忙不迭手地剪着。雪梅今天是来还剪纸唐三个铜板的,她觉得尽管剪纸唐好意送给她,可一个少女怎能接受素不相识的人的礼物,哪怕是一份小小的花样。她几次想挤上去还钱,但当她看到剪纸唐聚精会神地在剪花样时,她又怕打扰了他,因此,她几次缩了回来,意想不到的是剪纸唐突然发现了她,他高兴地与她打了招呼。并主动地走近她:
“你这位小姐今天想买点什么花样?”
雪梅朝他笑笑,摇摇头,然后从身边摸出三个铜板递给剪纸唐:
“我是来还给你三个铜板的。”这完全出乎剪纸唐的意料之外,他没有想到她天会来还给他三个铜板,他忙说:
“你这个人真顶真!”说着就慢慢收起铜板。在他收起铜板的当儿,他偷偷地细细打量了她: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身材苗条。长圆形的脸庞上,闪烁着一对充满温柔、智慧的大眼睛,正的鼻梁下,两片棱角分明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她着朴素的中式花布棉袄。剪纸唐久久地看着她。当雪梅发现他在看自己时,不由含羞地低下了头。
剪纸唐也不好意思地笑问:
“你喜爱什么花样,尽管对我说。”
雪梅摇摇头,侧转身往后退去,剪纸唐不由急了起来,忙喊住她:
“小姐,你.....
雪梅从眼帘下飞快地睃了他一眼,就离开店了剪纸唐目送着她出店,马上就被涌上来的看客们围住了,挡住了他的视线。
雪梅并没有离开店,当她走出店时,她的脚步迟疑了,不知是什么把她留住了,也许是她所喜爱的花样,也许是这个热情的年轻人。她又回到了人群中,她不敢挤到前面,怕再给剪纸唐看见,她离得远运地看着剪纸唐在剪《松鼠偷葡萄》,她一次又一次地不着。慢慢地、她的眼睛不由地从《松鼠偷葡萄》的花样移到了剪纸唐的脸上,这时,她才看清楚这个年轻人的脸,那是一张红润的圆脸,宽而高的额门,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两道俊秀的眉毛下面,转动着一对明亮的热情洋溢的眼睛。正当雪梅看得出神时,剪纸唐无意地在人群中发现了她,当她的眼光碰到了他的眼光时,她不由哆嗦了一下,这是一对多么纯洁、多么真挚、多么热情的眼睛啊,一点红晕倏地从她白嫩的脸颊上透出来,好象一下子被人窥见了她心中的秘密,她怀着一种羞涩而惶惶不安的心情离开了这里。
雪梅为了学会剪这些新花样,一连三天都抽空来偷看剪纸唐的剪纸表演,而剪纸唐也不时地偷看着她。两人的目光经常不期而遇,于是在她的心里漾起了一阵波漪。每次离店时,她总好象有些依恋不舍,她也说不出这是为什么。
而剪纸唐呢?他心中也很纳闷,觉得她既不买花样又不说话,一连三天来看,她究竟是个什么人?剪纸唐有生以来还没有接触过一个姑娘,现在这位姑娘突然闯进了他的心房,她的脸庞、她的眼睛、她的身影不断地侵袭到他的心灵中来。年轻人的心彷佛吹进了一股春风,暖融融的。
春天已经悄悄地来到了人间。今天,剪纸唐奉钱三寸之命,把店里的一大批新剪的花样送至芙蓉刺绣厂。这时,他站在一座拱形大桥上,观看着横贯古城的一条大运河,他望着运河两岸的隽妙无比的春景,慢慢地走着。
粉红的、纯白的桃花,夹着软细瘦嫩的绿柳,在和煦的阳光下争艳夺丽。
报春的玲珑的燕子,把身体贴着运河往来梭巡,空中充满着它们的呢喃声。
剪纸唐完全沐浴在风和日暖之中,他觉得全身舒展,心旷神怡。当他走下桥头,发现路边有一个瞎子老太太摆了一个剪纸摊,他觉得很奇怪,一个瞎子竟能剪纸?他好奇地走近地摊,摊前也有少数几个农妇在挑花样,偶尔也买上一份。他仔细地看了一下花样,觉得技艺相当娴熟,就是式样太老,尽是些《年年有余》、《福禄寿三星》、《老虎头》。其中有一个农妇要她当场剪一个《送子观音》,瞎子老太太竟然熟练地用一张纸、一把剪刀剪出了神态毕现的《送子观音》,剪纸唐看了心里不由暗暗敬佩这位瞎子老太太:
“老太太,你的剪纸技艺真高啊!”“唉,我已经剪了四十年了。”
“你这个《送子观音》剪得多好,我想买一个,你再给我剪一份。”
瞎子老太太熟练地又剪出了一份,剪纸唐赞叹不已:
“老太太,你剪得真神啊!”“剪得好有什么用,都是老花样了,没有人买了。”瞎子老太太讲到这儿,又叹了口气:
“唉,象我这样的行当,风吹一半,雨落全无,怨自己的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