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军营演武的日子,旅帅已放出话来,胜出者赏三个月饷银,且夜里可入大帐与诸将共饮,赏赐美酒烤肉。
三个月饷银不少了,至少跑一趟云中郡绰绰有余。
更别说还管一顿饱饭。
若是此去不归,好赖也能做个饱死鬼。
苏河按住饥肠辘辘的肚子,神色肃穆仿佛孤身出征的绝地武士。
今天就算下刀子也不能阻挡他喝酒吃肉!
冷白色的圆日缓缓升起,其中点缀着些许暗红色的红斑,如同人皮上的脓疮,隐隐透露出不详之意。这是“残日凌空”的第二十年,天地清冷寂寥,丝毫不见初日高升的暖意。
苏河对这样的太阳早就习以为常,只是隔着窗看了一眼天色,知道该是出发的时候了,于是利索的起身,换上了略显宽大的布甲,将长枪供奉在陈旧的案台之上,随后推门而出。
今日演武,军中会下发制式长枪,自己的武器一律是不得携带的。
就在房门闭合的一瞬,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缕尚未燃尽的尘埃缓缓飘落,风中传来隐约的歌声,仿佛某种隐晦的信号。
昨夜的一切,不止是噩梦而已。
......
“对决开始前,我再强调一遍。”
“五合之内,击中对手三次者胜。”
“打落长枪者胜。”
“将对手逼出武场者胜。”
“军中演武,本是为了磨炼临战技艺,胜负既分则立即收手,不可意气用事!”
魁梧的百夫长一手扶着腰间长刀,迅速扫了一眼武场两边的对决者,目光在右侧那名手腕缠着纱布的少年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大步后退。
“开始!”
苏河微微弓身,握紧了手中长枪,做出防御姿态。
手里的家伙事说是长枪也并不准确,因为枪头已经被百夫长卸下,此刻苏河手中握着的只是根稍长一些的烧火棍。
不过对手也是一样。
与苏河对阵的是北地乡贤家的幼子杨廷。此獠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十六七岁便生得膀大腰圆,胡须及胸,看着应是个抡大刀的好手,七尺长的枪竿拎在他手中好似一只擀面杖。
无论怎么看,瘦弱的苏河都不像是杨廷的对手,这注定是一场一边倒的碾压。
苏河满脸凝重之色,顺便在起势防守的间隙用枪竿挠了挠脚背——军中配发的劣质皮靴太不合脚了。
深秋的风带着一丝雨水的潮意,演武场的空地上卷起一阵尘土。
杨廷暗自蓄力,手掌托住枪尾,做出猛虎下山之势,围拢在一旁的数百名军士莫名感到一阵杀意。
杨廷动了!
杨廷勇猛地冲杀上前,瞬息之间跃过整片演武场,手中长枪在半空中抡出一道巨大的圆弧。
围观军士顿时发出一阵惊呼,杨廷使用了他最擅长的大刀劈砍!
对决可以宣告结束了!
杨廷一跃而起!
杨廷,杨廷倒下了!
没人看清杨廷出招的那一瞬究竟发生了什么,围观的众人只听见一声凌厉的长枪破风声,持枪防御的苏河转瞬间出现在杨廷身后,手中长枪抵住了杨廷的后背。
若是在战场上,这一下杨廷已经被长枪贯穿了心口。
有军士困惑地擦了擦眼,低声嘀咕着:“是......是脚滑摔倒了吧?”
这一说法迅速得到众人的一致认可。
毕竟刚才那一瞬看上去实在像是杨廷步伐不稳自己倒地的。
要知道这一战不少人都押上了半月军饷赌杨廷获胜,演武场上战无不胜的杨廷怎么可以败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野小子?
一旁的百夫长对军士们的小动作不以为意,高声喝道:“一合!杨廷被击中一次!”
苏河平淡地收枪,缓步退到几步开外,持枪而立。
十五岁的少年身板笔挺,像是万年不倒的古松,倔强得有些刺目。
杨廷狼狈地爬起身,与苏河对视一眼,忽地愣了一下。
对面的少年眼中闪烁着古怪的光芒,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顿焦香扑鼻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