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臣对您并无歹心。”
“我是修道之人,做事自有因果缘由。”
“既然帮了殿下,那我和您,自然是一头的。
这家伙嘴严得很,但走一趟也不是毫无所获。
至少,知道了系统和那个装神弄鬼的国师脱不了干系。
这日,林知音找上了夫子:“先生,我想,申请进上堂的考核。”
夫子低头看着和他腰差不多高的小豆丁,起了一种极为强烈的割裂感。
虽然教了三年,他早知道,这个公主的资质,是皇室百年难遇的天纵之人。
但这么个还没换牙的小孩,梳着可爱圆润的双环髻。
问他能不能申请进上堂的考核。
就算是那些十几岁的学生,许多都不敢开这个口。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一个这般小的娃娃来问这个问题。
愣了一会儿,夫子才回答:“行。”
不过林知音并没有离开,她有一个疑问:“先生,为什么考如上堂,是要自己上表意愿,而非一年一次考核呢?”
“或许有人,其实已经有了进上堂的能力,只是自己怯懦不敢表达。”
姜夫子是个很好的老师,给学生解答非课业问题,依旧耐心。
“殿下,上堂的学生,便是半只脚踏入仕途了。”
“如果连说出自己意愿的勇气都没有,又能指望他为官后,有什么勇气去做事。”
“有什么勇气对腐朽的条款提出质疑,有什么勇气去在高位之人,做出昏庸决策时去对抗?”
“才能固然重要,心性也是关键。”
林知音拱手,小孩端端正正的样子可爱极了
“学生受教。”
“其实我也不确定,自己这次定能通过。”
“只是想尝试一下,再看看进上堂的考核是怎样的。”
“这样回去了,也知道方向嘛。”
夫子赞赏道:“殿下这份心性,便尤为可嘉。”
真到这一天,林知音终于知道,为什么考进上堂那么难了。
礼乐射御书术。
至少有三样需要精通。
林知音选了射、御、术。
这三样,她只是险险过关。
先生们虽然惊讶,却也没有失态。
教了她三年,都了解自己的学生是什么实力。
平日里,互相交谈的时候,也总会把这个聪明的学生挂在嘴边上。
况且,进上堂最难的地方,也不在这里,而是......
最后一道——策论。
拿着题目,她的小肉手微微颤抖。
这这这,这有点难啊。
中堂先生教的时候,只是把这句话用人话解释一遍,再讲一下当时的历史。
然而,测验时考的却是:这句话表明了皇帝的态度,希望以武伐之。
林知音伸出小手,掐了一下自己的人中。
深吸一口气,把翻着的白眼收起来。
脑海里头脑风暴,构思着应该怎么写。
想好后,她提起毛笔,待它吸入适量的墨汁,行云流水地书写起来。
写完之后,夫子将她的策论收了起来,并没有翻阅。
“其他学子的最后一关,是臣等来评判。”
“但皇嗣的最后一关通过与否,是陛下来判。”
夫子拿着封好的策论,回去上书,准备一起呈上去。
一边写着折子,一边和同僚感慨。
“这九公主前几项都过了,最后这一关,她写的时候,我瞄了一眼。”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除非陛下觉得孩子太小,想压一压她,不然,必定是能通过的。”
……
等林知音升入上堂的消息传下来后,整个中堂的学生再次酸了。
董心柔捂着心口,“殿下,你是要我的命啊殿下。”
“您太抬举我了,竟然让我这等凡人给你做伴读。”
“我哪里配。”
“呜呜呜,我根本考不进去,我们是不是要分开了呀?”
“不是啊,你听说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
董心柔:......听说过,但你这么形容我,是不是有点不礼貌?
公主拍着她的手说:“你和堂姊是我的伴读,你们要一直陪我的,我在哪里,你们就要在哪里。”
“嗯!”
公主不着痕迹地放开她的手,如果没有那道心声的话,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
【心柔练枪练久了,小小年纪,手就糙了,一点都不好摸。】
董心柔:......
“不过,还要问问堂姊愿不愿意跟我走。”
“若是堂姊想继续待在宫里,也可以......”
林知音刚看过去,旁边的林妍点头就点得飞快。
“走的走的!”
林知音心里的小人开开心心地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耶。
【我就知道,我可受欢迎了呢!】
董心柔不忍直视地别开眼睛,看她这嘚瑟样儿,实在太不爽了。
要忍,要忍,不能以下犯上。
上堂夫子和学生还没回京,算着时间,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下次出去的时候,她也是其中一员了。
趁着这段空闲的日子,林知音和周围的朋友们好好地道个别。
毕竟接下来,在从上堂出师之前,她在京城的日子很短。
这天散学后,她找父皇请示,得到允许出宫和相熟的同窗小聚。
正休沐着的徐娇韵也被薅了过来。
文贺扒拉着林知音的袖子,哭得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
虽然他本来也是孩子。
“殿下呀——殿下——”
“你不要走啊——殿下——”
“你走了,留我一个,我该怎么办啊殿下——”
林知音:你在哭什么?号丧吗?我活得好好的呢!
“我一个人是多么寂寞,没人陪我玩啊——”
“他们都太蠢了,我和他们玩着很累呀——”
林知音:......实不相瞒,和你玩,我也很累。
耳边安安静静地,什么都没听到。
从殿下七岁生辰之后,他就听不到殿下的心声了。
本来就慌,现在她人还要走了。
“我不知道还要几年。”
“殿下,我一定会努力追赶您的。”
林知音耐心地安慰他:“没事的,你不用追赶我。”
文贺抬起头,眼睛亮亮的。
殿下真好,殿下一定是想鼓励他自己也很优秀吧。
随后他便听到:“等你都能进上堂了,我应该早就出师了。”
文贺:......
他哭得更伤心了。
林知音想把自己的袖子抽出来:“撒开撒开。”
“我不!”
“......”
“再不撒开,我揍你了哦~”
文贺立马放手。
其他人则客气有礼多了,例如之前被文贺坑了,掉下树,摔掉了乳牙的阿慕。
他送上了礼物和出行平安的祝福,并且腼腆地表示感激:“殿下真的不是仙女吗?”
“您上次命令我的牙长出来以后,它就真的长出来了!”
“谢谢殿下!”
林知音:?
她环顾四周,不乏有比较大的,已经换了牙的学生。
大家纷纷偏开头。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真相?好坏呀你们。
就连徐娇韵都在一边无声地笑着,但不说话。
林知音对自己进行了反思,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看着这群人,她意识到了,自己有多罪恶。
但是不改~嘿嘿嘿~
一群小孩子出来聚着玩,最大的也没过十岁。
自然是不可能饮酒的。
除了林知音和徐娇韵,其他人都课业繁重,早早地就回去了。
尤其是董心柔和林妍。
为了让她们俩去上堂之后,储备知识更多一点。
两小姑娘被先生拉着各种开小灶,填鸭子式的灌。
为了能和她一起出发,两个小姑娘每天学得两眼发直。
听说做梦都是先生在讲学。
所以这次小聚也是没来的,还在崇文馆里努力着呢。
林知音想找徐娇韵说话,结果那小姑娘又跟曹子闵两个吵起来了。
吵得专心致志、不可开交。
她在旁边也插不进去嘴,好像怪怪的。
林知音溜了。
趁着还在宫外,她便去了一趟江家。
只说是宫里来人,没一会儿,江娘子亲自来迎。
连衣衫都有些乱,看得出是急急得拾掇了一翻,匆匆出来的。
“怎么急成这样?好歹把衣襟拉好。”
江娘子回了句:“是。”
见到是公主亲临,她更是庆幸自己没有慢待。
把人引进府里去,她边走边问:“殿下怎么突然驾临,妾都没来得及准备好东西。”
“这些粗茶,实在太怠慢您了。”
林知音看了一眼招待她的那些分外精致茶点,默了一下。
和宫里比,也不算最次的了。
这叫怠慢?
江娘子脚尖内扣着,虽然穿着裙子,也能感觉到她腿绷得僵硬。
估计是过于惶恐了。
可能前几次她有点凶,吓着人家了。
这次,林知音让自己的神态更缓和些。
“你的折子我都看了,镖局的利市可嘉,钱庄也在筹备,你说晚一些再开。”
“是是。”江娘子低头回着。
上折子的时候是一回事,公主到她面前了是另一回事。
她微垂着头,像是等着审判。
就算公主现在是笑着的,她也不敢猜,她到底是什么心思。
“你节奏把握得不错,设立钱庄,需要的钱财很多。”
“缓一些,多积蓄银两,是好的。”
此句出来,江娘子才觉得自己是活过来了。
“承蒙殿下抬举,妾自当尽心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