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眼前这四人眼中再无斗志，方金先摆摆手：

“切，走了。”

等黄放三人走远一定距离，光头已经把地上的伤者搀扶起来，让他们四人凑一起。

“我们的血汗钱，就这么不要了？”

“你没看到那人动手么？我从没见有人能把大熊推飞出去，那几个绝不是普通人！”为首的光头说道。

“现在回去还只能跑空车，一上午白忙活！”

光头眼中闪过不甘，最终无奈苦笑：

“只能认栽了。记住他们的面相，让我们城里给他们拒载。”

“哎，这乱世——”

就在他们围一团商议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打扰一下？路费是3角2分吗？”

众人抬眼看去，就看到冯耀静静立在一旁，示意自己手中的银元。

“啊？”

那边的四位只是呆呆地张望过来，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不是和他们一起的吗？

冯耀见这四人毫无反应，干脆一扬手，把银元抛在车里。

“我付过了。”

说完，往黄放三人先行的方向跟了过去。

领头的汉子呆了半晌，迟疑片刻后，眼珠子滴溜一转，低喝道：

“拦住他。”

他当头横亘在冯耀去路，其余三人旋即跟上，把冯耀团团围住。

“围住我干啥？”

冯耀讶异了片刻，心中起了几分猜测。

这些人呀——

他们一行里，唯有冯耀不像他们那般凶残，温文尔雅。

当然，也最好欺负。

冯耀微微摇头，这大概就是可怜之人总有可恨之处吧。

果然如冯耀所料。

领头的光头压低声音说道：

“我们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把我们的车钱给我们，我们就离开。”

说话时，他眼睛还时不时偷偷瞟向离远而去的三人，不想被他们发现这边的情况。

然此时往驿站而去的三人，早注意到这边的异样。

他们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存心想冯耀大发雷霆，让他难堪一下。

“你说，他不会把这四人给杀了吧？他客栈的手段可谓凶残至极。”

方今先脸上勾起笑容。

“很有可能。无根生这人，面上和善，心底却视人命如草芥。”

“即便不杀人，无论如何他都得动手，镇住那些脚夫。”

唯有黄放，只是冷哼两声。

一直没有说话。

……

驿站这头，冯耀故作困惑地询问：

“我不是给过了吗？”

“我说我们。他的车钱你给过了，我们仨的还没给。”

冯耀笑了起来：

“好生奇怪，我只坐了一辆车，为何需要付他们的车钱？”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他们赖下的车钱，你得出。”

冯耀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四人。

此刻的四人神色各异，有不安，贪婪，愤怒，忧心忡忡不一而足。

好一副众生百态！

所谓西洋画《最后的晚餐》，也不过如此吧。

“诸位，欺软怕硬，怕是不好吧？”冯耀说道。

光头偷眼看向那边三人，见那边三人貌似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他心底涌起几分不安。

但又见那边三人没有过来帮衬的意思，心头也涌上了几分恶气。

他拱手说道：

“只为讨个生计，我们不多要，给我们足额的即可。”

眼见冯耀还要再说些什么，大熊终于耐不住了。

一把扯住冯耀的衣领，用平生最凶恶的眼神死死盯着他，低吼道：

“把我们的钱交出来，不然的话——”

出乎四人意料的是。

被大熊如此威吓，眼前的年轻人却是半分反应也无。

要知道——

村里的有些无赖混混，被大熊瞪上这么一眼，能当场尿了裤子。

大熊盯住冯耀的眼睛，想从中看出退缩。

但是，当对视上时，大熊却自己有些惊到。

这是怎样的眼神。

澄澈至极。

无悲无喜，无怒无怨。

尽处藏着新奇和怜悯。

像是神明俯瞰人间。

大熊下意识软了手。

冯耀拍开大熊揪住他衣领的双手，挤开他们四人，压低帽檐轻笑：

“抱歉了诸位，你们的费用自行找他们要去吧，借过！”

四位只是呆呆地望着冯耀的背影，任他自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