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弱弱,颇为羞愤道:“是……在下自己活该便是。在下一厢情愿,与姑娘并无任何瓜葛。”
“好啊,谄狗。”柳见吾轻笑起来,一面强硬拽扔掉油纸伞,一面拉过男子左手骨。
男子并无挣脱意识。
他酌眸盈氲,半身随生猛女人踉跄一下,胸口起伏跌宕不定,有些无措。
雨凉凉打着,两人靠得极近。
那些风声雨声都忽然消失了,只能听见对面男子的心跳声,如在耳畔鼓雷。
这响得柳见吾都不禁冷侃:“你看着瘦金菇。倒是这颗心蛮揪劲力!不知道这是假的?还是真的呢!”
“心怎地能是假的?定是真的。”男子语闭,不敢动心,也不敢发声。
凉雨拥眠,透骨微香,觉寒气袭人。眼帘下透过水烟雨花的桫衣,体态拱火犹骨分明。还在白茫大片中顶动着分外艳亭的红花豆子。
“姑、姑,姑、娘!”
“你衣裳湿透。还是不要叫我得便宜,被陌生人给看去。”男子视线一滞,赶忙闭眼,扭头退步。他的心莫名蹦跳,久久不息,凿凿切切。连带下边五根手指都不自觉越扣越紧,似慌乱地要勒碎点什么才好。
“…………”见此,柳见吾淡笑一声。
她出手狠辣,掰掐住他的侧下巴,寒津津的声音将他拽回神来。
“那怎么办呢。”
声音黑暗而混沌。
女子快速逼近,如同掠过死亡的锋口一般。
男子猝不及防睁开眼,怔愣说道:“姑娘的清白还在,不如姑娘敲晕我,过去三天。不,怕是过了半个时夜,我……我很快就能忘得干干净净。”
柳见吾微微眯着眼,却是不满。
“你就是看了。”
“该……”
“自己剜眼!”
“……姑、娘。我。”末了,男子抿唇,没有理,也不在作言。
“…………”
柳见吾恨不得他马上怒火冲天,失去桎梏,或者抖成糠子,打颤求饶。但如今看上去,这人太听话,煞是单纯?
柳见吾松开手指,只好无趣作罢。
她说:“我饿了。给我这里的铜钱。”
男子微微颔首,移开目光,应声好办。
他拂袖轻缓,从厚藏腰带里取出雪花银锭。等摊开右手,还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姑娘。我这里没有方孔铜钱,用的只是碎银几两罢。”
柳见吾从他手中悄息拿过,“无事。”
“你。带路。”
手掌余温旋停,脑袋快要“羞欲望死”的男子这才回过神,颇为疑惑不解道:“姑娘。要我什么带路?”
柳见吾有一下没一下地拋着雪花银锭,悠悠然提点道:“嗯?方才,我,说饿了。”
男子抓着自个袖子,颇为仓促说道:“姑娘若是饿了,不应该问我,而是去……”
“闭嘴。”柳见吾打断他,话里话外很是不耐与轻蔑,“让你带路。带我去这地最繁盛的食肆酒馆。”
男子低头微点,声断喉里,斟酌好半天,才憋出几个沙哑音节,“好的。这位姑娘。”
柳见吾点头。
她站在涟漪四起的池水旁,顶上暴雨刚过,微雨就落下,与水气交织,逐渐雾濛一片。
“姑娘稍等片刻。”男子掀开袍子,半曲左腿,背影蹲下,那身黄袍湿得恰到好处,瘦削背脊露出。这套捡伞动作更显秀气,当真是繁文缛节,清瘦如竹节虫。
柳见吾看及此处,不由得给他参上几笔毒人绰号:傻癞,瘦羊,钉铰子。
柳见吾还问道:“还……未询你名讳。”
男子抿唇道:“姓李,名观棋。”
柳见吾勾笑,点头。
好了。
原是叫李傻癞呢……
不过。
她还是说。
“不错。好名字一个。”“我姓柳。以后别叫见姑娘。”柳见吾压冷声绪道。
“好、好、的。”听到以后二字,李观棋气焰瞬消,他扭动手指头,秀脸悻然泛红,“那、便是叫柳姑娘好了。”
“柳姑娘好听多了。”柳见吾见过一次,亦不问这个生气来缘。她伸出手,笑艳桃李,“那便成小郎君帮我弄干呢。”
“好。”话音刚落。
李观棋赶忙左手收伞,右手冒缕烟,随着主人运气起势,铮铮破响,刺目的金罗光晕竟是将两人周身照得亮堂。
若是此时此刻不合时宜,别说是普通生存百姓,就连天下前百的生存人修都要夸赞上一句此人有绝世资质。
可惜李观棋隐藏得很深,他一向深藏不露,对人做事也都是温温和和,没有半点脾性气的样子。
李观棋运好生气,左手臂利落翻转面向女子的湿衣裳,其下搁着半寸距离,闪出几小道金罗电光,股股生气运作起来,似风吹过阳春水,春寒料峭,锋利毫无。
柳见吾见此什么也没问。
她沉思好半天,才轻然一笑道:“还是该多谢你呢。”
“嗯。”李观棋踌躇着,也给自个烘干衣袍。
“我饿了。你带个路。”柳见吾掀笑道。
“好的,柳姑娘,嗯……这边走,我来请客便是。”李观棋说罢,已迈步进入赶集场里。
这里的天空浮光灵泽,地面两影婆娑移动,青砖踩伴水漆。
女子慢走后面,男子则是走前方摩挲手指头,勾起一丝让人察觉不到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