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福林屯,与赵江家趣味非凡的晚饭相比,李宏发家的氛围就十分阴沉。
吃过饭,李宏发他爸李茂金坐在炕沿上抽烟,头垂着。
他们家的腿短是遗传,上身长度正常,但腿就是短那么一截,看上去就没那么协调,平时走路干活啥的倒不影响。
李宏发身上缠着绷带躺在炕上,厚厚的绷带从两边腋下绕缠了好多圈儿。
那天他怀着豪迈的心情,跨着小短腿,手提侵刀冲向那头愤怒的大炮卵子,被连连挑飞两次后,肋骨给整折了。
这在福林屯打围里,也是独一份儿的啊。
身上露出来的肉也青一块紫一块儿,动起来就疼,敷着药。
他这从医院回来,也不能洗澡,绷带缠得厚,炕上也热。
混着汗味儿,药味儿,搞得屋里都臭烘的,一家子这几天吃饭都没胃口。
绷带里的肉还痒得慌,想抠也抠不着,李宏发难受坏了。
浑身上下都不着劲,到处哪儿哪儿都疼,进出气嘶啊哈的痛,他嘴里就一直哼哼着。
李茂金听他儿子叫唤几天了,心里烦躁,吼道:“别特么叫唤了!”
被他爸一吼,李宏发把嘴闭上了,但还是从喉咙里发出嗯嗯啊啊的声儿。
像李家和赵、向两家的恩怨,从李茂金他爸那辈就开始了。
其实赵山根本没把李茂金当回事儿,只是懒得和这家子有接触。
也别说向家了,屯里其他人家和他们有来往的也少。
但就是赵山这种不屑的态度,李茂金这人本来就有点自卑,心里就更气更在乎了!
所以他老不自觉得和赵山去比较。
像身子先天条件没办法,那就是矮一头。
工作都是在林场上班的,像他这身体也干不了赵山归愣的活,在厨房当后勤。
两个人都不是领导,都是死工资,这点就不说了。
那要比较的,最显着的就是儿子了!
都说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
人儿赵山儿子赵江,头回上山先干下野猪,自己儿子被野猪给挑成这废样。
他深深吸了口烟,今天更是,赵江居然拽了头黑瞎子回来!
这有点要起势的味道啊。
李茂金眉头皱在一块儿,心里那个烦啊,以前也没听说赵江会打大围啊。
他看躺在炕上的儿子,心里想着,等他好了,也要他去学打围,不能被比下去。
他赵山的儿子行,他李茂金的儿子难道就不行?
“你吼儿子干啥!”沈艳冲进屋来,狠狠地白了李茂金一眼。
“你有本事冲赵山他们嗷嗷去!在家耍劲儿算什么本事啊。”沈艳气冲冲地说。
“宏都和我说了,赵江拖回家的那头炮卵子,是偷他下的套子!头天那俩小子背的肉也是。”沈艳坐到炕上,“也就是没抓现行,不然咱找他去!”
“嗯?”李茂金一愣,忙慌地扭身看向李宏发,“有这事儿?”
那天李宏发缓过来后,憋出来的第一句话不是喊渴,不是喊饿。
他先就和他妈沈艳讲,赵江拖回来的野猪都是偷他的套子!
李宏发想啊,赵江和向登峰以前就没打过围,咋可能头回上山就干下肉?
肯定就是偷的套子。
但满山遍野那么多套子,他就说赵江是偷他的又怎么样,也找不到人对证啊。
“我下那么多套子,咋会都没套着?”
“我那天上山,赵江瞅见我们下套的地方了,肯定先给野猪打死拽走了!”
“妈,你说他乐呵啥,不就是要来整我吗。”
这话说的,是心里带着恨,自己都信了八分。
想到赵江一家乐呵的,肩扛手提的大袋子肉,沈艳当时就要去找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