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姑母见江风脸上蹭着血迹污秽,着实吓了一跳。她满脑门的官司,见众人横刀立马也不敢去问。突然发现关山云也在人群里,拉过来就是一顿为什么。
关山云笑着安慰,又引着她拜见李隆业。
爽朗豪迈的地主老太初见王爷手足无措,李隆业却没摆架子,一概礼仪全免,还在这穷乡僻壤准备了丰盛的夜宵。
里间只有李隆业,关山云、江风和江姑母四人,下人们在外间另有吃食。
褚颜,关山云带来的女孩子不,堪忍受旅途疲乏,早早地休息去了。
聪明自傲如她。褚颜虽是关山云的红颜知己,但到底是草莽女子,还没有明媒正娶,身份尴尬。若旁人也就罢了,可席间还坐着郡王。
江风当然不在意,但考虑世俗眼光,便未强留。
李隆业仿佛只是普通少年,对江姑母客气恭敬,问着庄子收成、子女生计。同关山云也聊得热络,王爷平易近人,素人也不拘谨约束,俩人你来我往相谈甚欢。江风偶尔凑个趣,一顿饭吃得谈笑风生、有滋有味。
女孩狼口逃生又遇故人,食欲大开,那两只油炸鹌鹑刚端上来,就被她消灭一只。见她爱吃,李隆业亲自上手,将余下的那只也一块块撕下来给她。
江姑母目瞪口呆,方知传言不虚。
江风梳洗后,着了一件天水碧色纱裙,头发挽成团状堆在脑后,插了一只镶嵌绿宝石的银簪。
简单,明快,舒服,关山云有些移不开眼睛。
李隆业讨好中老年妇女很有一手,不知怎么就说服了江姑母多逗留一日。
但那一日的太阳仿佛长了翅膀,飞也似的西山日暮。
李隆业和江风在黄河边散步,太阳虽全落下去了,可天色却蒙蒙亮着,江风竟然也生出了不舍之情。
李隆业敏锐地捕捉到女孩的离愁,想到危急时刻,她不仅杀死一头恶狼,还要徒手救他,属实让他意外,想到这b便道:“若关家大郎晚到一会,你我恐怕就要葬身狼腹了。”
江风看他绑着绷带的手臂,也怅然道:“多谢王爷舍身护我。”
李隆业大手揉了女孩发髻,说:“生死一刻,你拔不出刀来,不是也不顾一切要来救我吗?”
你心里没我,为什么那样做?
江风深知定要快刀斩乱麻,便道:“不一样的。王爷若不顾我,自然能全身而退。而我能否脱身,全仰仗王爷。王爷生我生,王爷若不敌群狼,我也只能成为盘中餐。”
说白了,江风救他,还不是没得选了。
李隆业哑然,半晌才道:“不知该说你实在,还是冷血冷心!”
这话江绯曾说过。
江风道:“前些年,我一门心思要嫁关大哥。可大哥只把我当小孩,母亲也觉得我配不上他。当时抓心挠肝,可过了两年心思也就淡了。王爷昨日发怒,要带着我去长安,散了满府妻妾娶我。我心里感动,却又清楚那怎么可能呢?”
“你算定了我只是一时冲动,不会不顾一切么?”李隆业平静的质问。
江风摇摇头,苦笑道:“是我。即使王爷真做了,我也不敢接受那样炙热的爱意。”
“因为你心思全然不在我这。”李隆业怅然道。
江风没接话,心里却想,难道还不明显么?
“所以,还记着沈顾行,是么?”李隆业的追问像一道惊雷,砸下来。
江风心头一紧,对上李隆业目光灼灼,焦急道:“跟他有什么关系!王爷扯他做什么!”
“你慌了。”李隆业不答,只淡淡地说。
到底哪里出了纰漏,李隆业怎么知道了沈顾行?难道是江绯?
此时此刻,她没有心思去思考李隆业情报渠道。她CPU处理当下的问题就要宕机了。
她按捺情绪,遮掩道:“他和哥哥素来交好,两家往来也是有的。家中母亲严厉,王爷这话若被她听去,少不得要挨一顿板子。”
李隆业一时生出无限的恨意来,这个滑不溜手的丫头,从来没有一句实话。
那时,河水泱泱,山峰叠叠,挫败感和失落感向他袭来,他竟然也升起了成全之心。
他突然朗声道:“好!”
江风讶异地看着李隆业,不明所以。
男人又斩钉截铁道:“你心意如铁,本王万难回转。速速启程去长安吧。”
他看着江风不可置信的表情,又补充道:“你那表哥是扶不起的阿斗,关家大郎如今已有佳人在侧。沈顾行那小子倒是有些骨气……”
江风还要张口再辩,李隆业摆手道:“你放心。我不屑于鬼祟伎俩,不会对他怎么样。可若你们没有缘分……”
李隆业顿了顿,双手捧住女孩的脸颊,两人四目相对:“若真有那一日,纵使神女无情,本王也要结楚梦于阳云,绝不放手!”
这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了。
第二日,江风便启程了。关山云要去洛阳,同行。
李隆业终究不放心,留下李赞和另外四名侍卫随行。
朝阳格外明亮,李隆业如初见时威严,骑在马上让人仰望。俩人相顾无言,江风微笑着上了马车,缓缓但决绝地落下帘子。
李隆业亲眼看着马车东去,看着那姑娘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官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