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帷布撩起时一切恢复如常，来人环视一圈并未发现可疑之处便放心下来。

凤汤汤眼帘微阖，漠然地扫过这一老一少，二人顿觉一股寒意由后脑而起。

老者拉着少年快步走上前来，咚地一声毫不犹豫地跪在了地毡上。在凤汤汤讶异的目光中，将双手半举于空，表情兴奋而又敬畏道：“哈昆氏族长，哈昆山携孙儿哈昆律见过神子大人！”

说完便重重叩首。

“起身吧。”凤汤汤出人意料的平静地接受了他们的叩拜，对此哈昆山并未表露出任何反常之举，而他身旁的少年却在抬头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和不满。

凤汤汤打量着面前二人，许是北地苦寒的缘故，老者露在毡帽外的两条大辫子明明还是黑色，脸上的皱纹却多如那耄耋老翁，他有些好奇那重重叠嶂是否夹死过苍蝇。

至于那少年嘛……

散眉、鱼眼、狮鼻、肥唇、肤色堪比大雪之下冻僵的马粪，一点说黄不白的物体尚还挂在眼角。

乍一见此等容貌不端之人，一阵本能的厌恶感涌上心头，使得凤汤汤不禁眉头紧蹙难以直视。

“可知今夕是何年？”凤汤汤有些嫌弃地垂下目光问道。

哈昆山咧嘴一笑，得亏凤某人并未正眼看他，不然非得被那满发黑的大牙闪瞎了不可，“回神子，那年大妃临盆之际梦见有白狐行至巫川河畔饱饮巫川水，梦醒后王子便顺利降生，大王欢喜之余决定变更年号为——天狐！如今已是天狐二十二年。”

“那长嬴呢？”凤汤汤对东庭之事无有兴趣，他只在乎长嬴如何。

哈昆山虽疑惑自家神子为什么会关心起长嬴，却仍是如实答道：“听说是‘永宁’意为天下永远安宁之意，与我东庭一般也是二十二年。”

“永宁？”火光昏沉，凤汤汤的嘴角抿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又道：“好了，再劳烦族长为我解释解释，为什么称我为神子？”

两朵古怪的潮红涌上那张老脸，哈昆山忽然兴奋道：“多年前巫主大人曾预言永恒的天父会派遣他的孩子降临草原，是为神召之人，给予草原子民无限的光明。一定是永恒的腾格里感应到了哈昆的诚意，才让您随异象降临本族，还请神子大人赐福于哈昆！”

说完便又重重跪倒在地，一旁的哈昆律对老哈昆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时没反应过来，心想这老家伙何时对腾格里有这么强烈的信仰了？

凤汤汤对这一幕略感头疼，诚然他对这个身份并无兴趣可言，甚至有些反感，可眼下自身处境半清不明，此时无论如何也要顺着对方来，不然怕是无法轻易离开此地。

凤汤汤轻吸一口气，尽量摆出神子应有的慈爱，问道：“在赐福之前，是不是应该先给你们的神子松绑呢？”

哈昆山抬起头，满脸老褶子用力挤出迟疑的表情，问道：“您保证不跑？”

凤汤汤盯了他片刻后哑然失笑，几粒金沙在那双乌眸中煜煜生辉，灿若星辰。一道圣洁与炽热交织的气息陡然萦绕在毡房内，帐内三人立时心神巨撼。尤其是躲在熊皮下的阿雅距离最近，更是忍不住发颤，若非有凤汤汤在前遮掩，此刻便露了马脚。

不久凤汤汤恢复平静，心里仍冷笑不止，他笑自己生平头一次缚身塞外，对方居然给出这么一个毫无水准的理由，他笑这些人纯粹的信仰只在嘴上，内心的贪婪肆虐横行，再幽暗的人心他都见识过，岂会看不出这老东西肚里的弯弯绕，他面无表情道：“神子需要向你保证？”

哈昆爷俩早被之前的气势惊出一身冷汗，哪里还敢对露出丝毫不从之色，缩着脑袋连连说道：“不敢，是老奴糊涂，请神子息怒、息怒。”哈昆山转头对着身如抖筛的孙子叱道：“兔崽子，还不快去给神子松绑！”

哈昆律颤颤巍巍地起身，然后抽出腰间的猎刀向凤汤汤走来。便在这时，一阵咕噜噜的动静突兀响起，在这死寂一片的雪夜中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