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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婚姻—匪我思存

(一)标致的阿梅

这天,乾进收到家里来信,让他端午节回去先到乌崖族兄乾元家,家里人届时也会过去商量乾元的婚事。乾进心里纳闷“乾元哥结婚我去能商量什么,还给他添麻烦”

心里虽这么想,但家里这么安排,必然有原因,待到端午放假,就从小路直接到乌崖老家。到时,发现在乾元哥家的只有自家父母,并无其他族人,心下更是诧异“这是唱什么戏,不是要把兰姐嫁给乾元哥吧。”

待乾进一家都到了,乾元父亲道:“自你们搬去后北乡,咱们兄弟在一起喝酒说话的机会就少了,今天让你嫂子多做些菜,再包些粽子,咱们两家好好乐呵乐呵。”

待乾元、乾进母亲准备好饭菜后,俩家人就在堂轩桌上就着粽子吃了起来,酒酣饭饱之际,乾元父亲叹了一口气,道:“我一生没做过坏事,就只焦心家里元啊(注:指乾元),二十好几了,就是弄不到亲,可能是我上辈子做了过,让元啊小时候得了这个病。”

乾进父亲宽慰道:“大哥莫要焦,元啊是个好孩子,婚姻的事情都是缘分,也是缘分没到,缘分到了自然就成了。”

听到这话,乾元母亲不禁抹眼泪,道:“我家元啊勤劳发狠,人也忠厚老实,可是一议亲别人看到他连了解都不了解就说不合适,不知道找了多少做媒的,菩萨也不知道许了多少。”

乾元父亲吞下一杯酒,又叹了口气,道:“前些天我去庙里给元啊求了一签,你看看。我给你们念念,签文是这样写的‘阴阳道合总由天,女嫁男婚岂偶然;若有龙蛇来相助,更添福禄共子孙。’这签是个好签,我找庙里的人解签,说要想婚姻成,得有贵人相助,这贵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让我在自家人中好好寻寻。”

乾元母亲接话道:“我和你大哥求签后,回来仔细想想,这贵人不就说的你们俩嘛,你们一个属龙,一个属蛇,正是签文里写的贵人来相助,这个忙你们一定要帮啊。”

听到这话,乾进父亲母亲均是一惊,道:“这个忙我们从何帮起啊。”

乾元父亲道:“这个忙好帮,兰啊(指乾进父母收养的吴兰)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都知根知底的,要是元啊和兰啊在一起,那不正好是签文里说的共子孙了嘛。”

乾进父亲母亲更是一惊,也不好直接拒绝,乾进父亲道:“我们俩子孙福气薄,亲生的只有乾进一人,兰啊虽然说是我们抱养的,可我们是当自家女一样养的,她这还小,再长几年再说亲事也不迟啊。”

乾元父亲一听这话,急了,说:“这刚刚还说我家元啊好呢,你们这还是嫌弃元啊,兰啊哪里小了,刚到你们家也有三四岁了吧,这样算起来,现在最起码也得有十六七了,在我们家早就可以嫁人了,你们还舍不得她,难不成是给你家乾进准备的童养媳。”

乾进母亲是又气又急,道:“大哥,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们待兰啊怎么样你们不是不知道,兰啊我是比待亲闺女更亲,我这一来你们就要说想让她嫁到你们家,还说是签上说的,哪有这样的。你们,你们……”

怕局势失控,乾进父亲赶紧说到:“结亲的事不能急,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也得看两个孩子愿不愿意,咱们也不能一头热是不是。”

乾元父亲道:“有什么愿不愿意的,结婚了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就是了,还能变了天去,咱们俩家还会亲上加亲,生了孩子既是孙子也是外孙。”

乾进父亲道:“一般人家议亲也就罢了,不成就不成,成了之后即使有矛盾俩家闹不愉快也就算了,可大哥,我们是兄弟啊,万一俩孩子成怨偶,之后我们俩家还交往不,到时候兄弟都做不成了。”

说罢,转头对乾元温言道:“好孩子,刚才我和你父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我问你,你喜欢兰啊不,真想娶她做媳妇?。”

乾元脸一红:“我喜欢兰啊,就像喜欢妹妹那样,没,没想过娶她做媳妇的事。”

听了这话,乾进父亲马上说:“哈哈,就是嘛,兰啊是妹妹,怎么能当媳妇呢,我再问你,你有喜欢的姑娘不,有喜欢的我和你父一起再帮说说,这签文说你婚姻是要通了,之前讲的那些是缘分没到。大哥啊,你和大嫂这是乱点鸳鸯谱,也不问问孩子的意思。”

乾元的父亲听了儿子的话,是又气又笑,说:“你这个逆子哦,你倒说说,你看上哪家姑娘,我再厚着脸皮求媒人帮你说说。”

“我,我,我……”,乾元又是脸一红,似有话说,又突然想到什么,颓废地低下头。

乾进父亲鼓励道:“孩子,你说说看,说出来大家再一起想想办法。”。

乾元犹豫了片刻,终是鼓起勇气道:“我,我喜欢隔壁村的阿梅,我会对她好的,可,可我配不上她”说罢,又是低头。

乾进父亲道:“好孩子,人不可貌相,你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只要你真心待人家姑娘,她会知道你的好的。对了,大哥,这个阿梅哪家女孩子。”

乾元父亲重重地叹了口气,说:“这阿梅是虎形山那边的张家姑娘,我见是没见过,不过听人说姑娘长得是真标致,也是真能干,想求娶她的有好多,她家也是心气高的,谁都看不上,哪能看得上我们家元啊。”

乾进父亲宽慰道:“事在人为,或许她就是咱家元啊的正缘呢,孩子看得中她,咱们做父母的也帮着试试,真不行再说。”

如此这般,乾进父母把乾元父母的心思引到他处,俩家在一起家长里短地说到太阳快落山了,乾进一家才告别离开。

原本以为这事告一段了,可没过多久,乾元父母又上门了,央求乾进父亲和乾进一起去阿梅家说亲,说乾进是读书人,长得又是一表人才,去女孩家说说有底气,也有排面,不管行不行也是了了乾元的一番心思。

于是,乾元父亲挑了个好日子,准备带着乾元,由乾进父亲、乾进陪着一起上门说亲,可到了那天,乾元却退缩了,死活不愿意去,没办法,和媒人以及阿梅家都说好,乾元父亲恨铁不成钢:“做了过哦,你这个逆子,到底是要怎么样,这是要你父的命啊。”

乾进父亲劝道:“子女债,父母还,我们去还是要去的,不然觉得我们做事没有规矩,我们上门去也先和媒人打个招呼,就说女方眼光高,第一次也不用刻意撮合,就双方家里见见面,说说话。女方家里要不愿意,也就没有这回事了,这个事情也就了了。”

双方商定后,乾元父亲、乾进父亲、乾进和媒人带上礼物一起去了阿梅家,见到一看,阿梅果然是十里八乡标致的姑娘,心下想这下肯定不成,也就都放宽心来,不去说议亲的事,双方家里就不痛不痒地聊天,只当多交了个朋友。

原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可待到中秋乾进回家时,就听父亲说女方居然同意嫁过来,这中秋已经开始送上门礼了,准备等年过了就结婚。

乾元父亲说乾进一家是他们家的大贵人,这送上门礼和结婚让他们一家都去,乾进不愿再折腾这事,只说学业紧张,再也不去。

后面只听父母偶尔说起,乾元和阿梅婚后关系不好,阿梅长期在娘家呆,乾进虽说心下奇怪,也不多问。

(二)受伤的阿江

再说阿曙,阿曙到了江城入伍仅告知了乾阳,家里有时候收到他寄回的信和钱,只说一切都好,家里勿念。

一日天已抹黑,家里已准备点灯吃饭,忽听见外面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发现是阿曙回来了,背上还背着一个受伤的人,阿曙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姐,姐夫,快点烧点开水,把剪子用开水煮一下”。

叶启贤夫妇是又惊又怕,赶紧把锅里的饭打起来,烧了热水,在煤油灯下,阿曙剪开了带来人大腿侧的衣服,将布夹在他的嘴里,用老布压住雪,然后心下一横取出了大腿侧的子弹,接着对阿兰说:“阿兰,你手工好,把伤口用针线缝一下。”

阿兰虽说没见过这阵仗,可胆子也是大,在阿曙的指导下就着灯三下五除二缝好了,在伤口倒上烈酒后,又用老布包了起来。如此折腾一番后,阿曙已是满头大汗,累得摊在床上说不出话来。娟子急坏了,道:“阿曙,这是怎么回事啊,这带回的人伤的这么重。”

阿曙灌了一碗水,苦笑道:“江城会战失败了,我们连和大部队走散了,边打边退,连里的兄弟都死的差不多了,这兄弟为了救我,中了敌人的子弹。”

娟子气道:“你,你,这真是有出息了,居然瞒着我们去当兵,好啊好啊,你要是有什么好歹,我可怎么和咱父咱妈交代。”

阿曙有气无力地说:“姐,你就别骂我了,赶紧给我弄点吃的,我吃了睡一觉,我几天没吃没睡了。”

叶启贤道:“阿曙累了,你也就别唠叨了,赶紧盛饭烧水,让他好好歇歇。”

娟子、阿兰赶紧张罗着吃饭、烧水,水还没烧好,吃了饭的阿曙已在板凳上躺着睡着了。

第二天大上午了,阿曙才醒来,起来后不好意思地说“姐,昨天真是太累了,没洗就睡了。不过啊,我们行军打仗这是常有的事,在野外哪有的吃有的洗,活下来就算不错了。”

娟子是既埋怨又心疼,说:“还是家里好吧,你现在还是大本事哦,翅膀硬了,自己敢一个人跑到江城当兵,菩萨保佑,你这活着回来了千万千万不要再想这个事了。”

“那怎么行”,阿曙急了,说“部队有部队的纪律,打散了我还是要去找主力的。”

叶启贤也劝道说:“阿曙,现在世道乱,家里条件不说好,吃喝的还是有,爸妈只留下你一个儿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怎么办?要是大了想和我们分开住也是可以的,家里的房子也还在,我找人重新修缮一下,再给你娶个亲。”

阿曙道:“姐夫,你和姐对我是我没话说,从小我就是你们带大的,如果我一直在我们村里不出去,什么也没接触到,什么也不想,或许现也就安心在家娶妻生子。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念了书,接触到了社会,国家内忧外患,谁又能置身之外呢,你们真不用劝我的,我是务必返回部队的。再说了,我现在呆在家里就是逃兵,让部队晓得是要严重处理的。”

阿曙又恳求道:“床上躺着的兄弟因为我而受伤,我把他托付给你们,若抗战胜利,我回来再报你们的恩情,如若一去不回,还望你们务必珍重,我……”

说到后面,阿曙也哽咽了,启贤默然不语,娟子只能默默垂泪。

在家休养几天后,阿曙在启贤夫妇的陪同下,去父母的坟山烧了香,磕了三个响头后,在坟前伫立良久后,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阿曙走后,启贤夫妇无处安放的心就放在了受伤的战士身上,悉心照顾饮食起居,阿兰自是不用多说,和阿曙从小长大的情分更是让她对这个小战士心存好感,家里的鸡蛋是蒸、煮、煎、炖变着花样的做着补身体。

在闲聊过程中,他们知道他叫阿江,也了解到日军的许多暴行,也就能理解阿曙的“非去不可”。

休养月余后,阿江腿上的伤好已经差多了,也准备告别离去,走之前诚恳地说道:“没有家里这几个月对我的照顾,我恐怕已经小命难保,我无父无母,四处漂泊,抗战后如能平安归来,我想求娶阿兰,给你们当儿子,侍奉你们,照顾阿兰。要是不能回来,就当我今天的话没有说过,给阿兰找个好婆家,不能耽误她。”

启贤道:“好孩子,你救了阿曙,你才是我们的恩人,家里虽然条件差些,你要是不嫌弃,家里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阿兰现在还小,我们还想再养几年,婚嫁的事可之后再说。”

阿江听完,道:“无论能不能回来,我在心里都已经把你们当做父母一样”,又转头对阿兰说:“阿兰,我走了,希望我们有再见的时候。”

阿兰哽咽道:“这是我从龙王庙求的两个护身符,你戴一个,一个带给阿曙舅舅。”

“好,我一定好好戴着。”

(三)原来是这样

因宜城被日军攻占,乾进的求学道路也终止了,在父母的强烈要求下回到了皖西县。

阿曙已去了战场,乾进是家里独子,启贤夫妇是坚决不同意乾进再去当兵,也不愿他再去江城、宜城这些城市,觉得呆在乡下更为安全,恨不能时刻把他看在边上。

对于乾进来说,虽说回到皖西县是父母的要求,可自己也不排斥这个安排,一是自己也大了,这些年世道不好,因战争、暴乱等,家里的光景也不似以前,读书只能是家里的负担,自己资质一般,除在对联、诗文上稍微好些外,其他科目并不出彩,再多读几年也不一定能谋个好差事。二是自己胆子没有阿曙那么大,对战场上的血腥场面多少还是有点害怕,对当兵和政治运动也不感兴趣。回到皖西县后,乾进几经周折,最终谋了份保长的差事,工作内容包括村里人户口编查、统计报告,辅助军警,报告户口异动等。

对这份工作,启贤夫妇很是满意,一是孩子呆在自己身边放心。二是不用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也算吃上公家饭。乾进对这工作倒没有多上心,只到点点卯,完成必须要完成的。闲暇时候,他就研究古文和易经,日子过得也还算安逸。

这年清明日,乾进和父母一行,又回到乌崖老家上坟,这次祭祖后照例在老家祠堂吃饭。乾进虽说是小辈,因之前族里人尊重他是读书人,往年端菜这些事一般都不用他动手,只用在桌上等着吃饭。

今年因乾坤、乾利有事回不去,启贤就让乾进帮着端菜招呼,急匆匆上菜之际,不小心碰到了一个端小菜的人,定睛一看,居然是阿梅,阿梅更是惊讶,呆呆地道:“居然是你,居然是你,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乾进道“嫂子,这上菜急,不小心碰到你了,实在对不住,没事吧。我是后北乡的乾进啊,之前来的少,你可能不记得了,之前你和乾元哥议亲的时候我还帮挑过糖酒,还去过你家呢。”

阿梅一听这话,眼睛迅速灰败下去了,喃喃道:“居然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你们叶家真是会骗人啊。”

乾进急到,“骗人,怎么会骗人呢,完了完了,嫂子,你是不是伤到脑子了,不对呀,也没碰到头呀。”

乾进赶紧叫道:“乾元哥,你赶紧过来看看,嫂子不知道怎么了。”

乾元过来看到阿梅呆呆的样子,道:“阿梅,阿梅,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阿梅看到他,情绪一下子爆发了,双手锤他,哭道:“你走,你走,你们叶家这些骗子,合起伙来骗我,把我骗的好苦。”

乾进看到这情况,说:“哥,嫂子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你赶紧带她回家,这上完小菜就吃饭了,我去叫个大夫过来看看。”

乾元似是明白了什么,说:“不用请大夫了,你嫂子应该是帮做饭累到了,我送她回去,你忙祠堂这边的事,不用担心了。”

听到这话,乾进也不好再多说,就继续端菜上饭了。

祠堂这边吃好饭后,乾进才把刚才的事和父母亲说了,几人不放心,决定一起去乾元家看看。待走到门口,就听见娟子的哭声,他们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乾元父亲见到他们,苦笑道:“你们都看见了,进来坐坐吧”。

待坐下喝茶后,启贤夫妇和乾进才搞清楚事情原委,原来议亲那天,乾元没去,阿梅误以为来议亲的是乾进,一眼就看中了,同意婚事。乾元夫妻虽然也曾纳闷,或者心里也隐隐猜到了原因,但考虑到儿子的婚姻大事,决意将错就错,先把阿梅娶进门来,之后俩人再慢慢培养感情。

乾元父亲长叹一声,说:“我是做了过哦,原以为元啊虽然因为生过天花,相貌不好,可是过过日子的,阿梅嫁过来后日子过得好,可以和元啊慢慢培养感情,谁想,她是个性子倔的,死活不肯和元啊在一起,还多次闹着要离婚。早知成怨偶,当初真不该啊。”

乾进心里是又气又愧,道:“大父(注:当地对大伯的称呼),恐怕你早就知道是这样,之前几次三番叫我来,就是想糊弄嫂子家吧,我没来,你们肯定又想了其他法子圆过去了。”

乾元父亲听后,也不做争辩,只默默抽黄烟,看到这个神情,启贤夫妇已明白怎么回事了,叹气道:“造孽啊,造孽啊。”

乾进更是气愤,只觉得自己是被人当枪耍了,虽非本心却直接毁掉了阿梅的幸福。启贤夫妇本来到乌崖祭祖挺高兴的,乾进找了个保长的差事,本想着告慰祖先,这一出闹的连呆在乌崖的兴致都没有了,数落了乾元父亲一通后一行人就怏怏地回去了。

(四)胜利了

在担心受怕几年后,启贤夫妇终于收到了阿曙的家书,说抗战就要胜利了,再过月余即可回家,同他回去的还有自己的战友阿红和阿江。

启贤道:“这阿江我是知道,之前受伤还在家里住过一阵子,这阿红是谁,怎么听着名字是女娃。”

娟子笑道:“你呀,这还猜不出嘛,这阿红恐怕是咱家阿曙的对象,回来可能是带我给我们看看呢。这下好了,不用打仗了,也要成家了,咱们得好好把家里收拾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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