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明日去买一台功率大的落地式电风扇吧,夏日的筒子楼好似闷罐子,热得够呛。
过了不久,崔锋打来电话,约请夜巴黎喝酒。
我拒绝了,说刚出差回来,很累,改日再去。
崔锋有些失望,不过也没强求。
坐在客厅里,我不时变换坐姿朝向,以便让风扇吹着身体的不同部位。
我一直玩手机,差不多将抖音、快手之类短视频刷干刷净了。
应该是晚上九点过的时候,我突然收到方嘉怡的信息,就仨字儿,“想你了”。
我当时吓了一跳,险些将手机掉落地上,顿时睡意全无。
始终觉得,我跟方嘉怡之间,仅仅就是相互交换而已,根本谈不上感情,哪怕在我最困难时,她出手相助,也无法改变这一铁定事实。
丁笑或许就不一样了,不排除我有贪恋并迷醉于少妇美色的嫌疑,但这女人待我是真心的,起码从未提过任何要求,而且……好像每次都是我主动。
我从未想过与方嘉怡的关系会保持多久,从根本上说,不存在断与不断的问题。
我甚至一度龌龊地想,只要她找,我就会去,相当于报恩还人情。
只是,我不知道这种报恩的方式,是否正确,究竟需要多久才能结束。
我给方嘉怡回了一则热情洋溢的信息,写下很长一段话,只字未提“我也想你”,但通篇其义自见。
打过一段时间的字,方嘉怡最后干脆直接打来电话,柔情蜜意的说了一大堆肉麻话,归根结底在于对“河南斤把斤”的回味与想念。
我顿时就哭笑不得,真正体会到了“女人四十如虎”的真谛,于是爽快答应,说忙过这几天,待诸事理顺,就去一趟绵阳。
我们尔侬我侬,结束通话时,竟然彼此都有些依依不舍。
方嘉怡和她的万家集团是飞马公司和我的金主,有此一条理由,足够覆盖万千道理。
当前,无路供我选择。
不知四川话“破罐子破摔”是不是这个意思,反正一想到胡东那厮今晚干啥,我就有些烦躁,于是给丁笑发去信息。
拥有我人生第一次的少妇很快出现在面前,这次我们没有慌乱紧张,也没有如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即厮杀,只是像老朋友般闲聊三个月来各自境况,在愉悦交流中水到渠成地进一步深入沟通。
她离开前,打水,搓帕子,替我擦拭一遍,再将我出差带回来的脏衣服洗好、晾好。
听到房门关上那瞬,我流泪了。
我爱柳如月,她美,她善良。
我不配爱柳如月,我脏,我恶心。
不可否认,我活得很累。
从肉体的愉悦,到精神的疼痛,我犹如从天堂直接坠入地狱,没有丝毫缓冲,只觉自己早已粉身碎骨。
我想拥抱早上太阳和地上的霜。
我想摘下青春的绿叶和树叶的黄。
我想知道现实的真相和爱的幻想。
我匍匐在蓉城街头尘埃里,眼中闪耀着贪婪的光芒。
事实上,我深陷人生肮脏中,却在高尚地分析何去何从。
极其可耻,极其悲哀。
隔壁邻居的半大孩子,估计最近正在择师学习音乐,总爱在夜幕降临时拉响二胡,像杀猪。
我听着时高时低的嘎嘎声,反倒平息下来。
阿炳第一次拉响《二泉映月》时,他心情未必就比我现在好多少,说不定还要更加苦涩。
每个人都会遇到人生低谷,关键是如何自我救赎,如何在最短时间走出来。
有人或许只需三五几年,也有人或许十几二十年方能如愿,也有人或许一辈子都没法释怀。
以前每次去卡拉OK厅玩耍时,赵孟雷总爱唱一首歌,《暂别离》。
现在回味,它像是我的真实写照。
“回望那往昔的美
这世间有多少传奇
念挂里幸福怎献技
似疯子一个人演着戏……”
我轻声哼唱,一遍又一遍,不知不觉时候睡着了。
突然,我被一阵不可描述的声音惊醒,继而侧耳倾听,默计撞击次数。
只是,我刚数到十五,那边就没无声无息了,不由哑然失笑。
接下来,我开始担心,拉二胡的孩子不可能睡死了吧?
如果他如我这般,又该情何以堪?
与此同时,我心里泛起一阵悲凉,对包括自己住在筒子楼所有住客的一种怜悯。
我们过着的日子,相比杀猪般二胡生音还糟糕。
大哥莫说二哥,彼此都差不多。
我拿过手机看了看,发现才凌晨三点一刻,于是起身去了一趟厕所。
后来,我坐在阳台上,迎面吹拂清凉晨风。
天际遥远,漆黑如云。
灯火阑珊,晦暗不明,城市沉浸在睡梦中。
偶尔亮起的车灯,好似夏夜萤火,漂浮不定。
从未如此起早过,当然也就从未领略过蓉城晨美。
我坐等晨曦,如同坐等我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