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亩方田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在龙泉山一带,像这样的农家乐比比皆是。
每到周末,极爱闲耍的蓉城人差不多都是举家外出,拜水都江堰略显枯燥,问道青城山着实乏味,踏足温江花海季节性太强,于是大多数人总爱农家乐一日游,美景美味一样不缺,且老少皆宜。
短短十余年间,在当地政府引导下,龙泉驿区周末休闲节日经济蓬勃发展,尤其是参照酒店采取评星级的方式,为当地农家乐分出五个等次,吸引了不少消费层次的游客。
有家名为雾里水乡的农家乐,坐落在山水之间,恬静又静谧,低调且奢华。
我们坐在一湾水田边,围着一张小桌,嗑着瓜子,嘻哈闲聊,任由晚霞满天逐渐变得天光黯淡。
一位穿着黑色短襟唐装、脚踏一双平底布鞋的中年男子,脚步轻盈,缓缓出现在树荫丛里。
我猛然忆起,与柳如月赴店共餐时,不经意间瞥见一个脚步轻盈的顾客。
还有,那次夜宿康定,我独自外出吃烧烤,仿佛邻桌有位中年男子似曾见过,
莫非,他始终伴随她左右?
那……那晚在蓉城名郡,柳如月拒绝我的拥抱,是因为他?
我暗自心惊,不过并未溢于言表,只是慢慢起身,热情招呼。
范小刀回以浅笑,扬扬手。
我一一介绍了张爽等人。
真是奇怪,范小刀似乎与他们不是初次见面,上前握手时,像见到老朋友般随意。
柳家司机客气致歉,说前来路上太堵,耽误了各位时间,着实应当自罚三杯。
我哈哈笑道:“范哥年长,实为兄,我们为弟为妹,理当等候,不仅四川有这风俗,咱中原亦是如此,说不定整个华夏皆般讲究呢!”
一直盯着笑眯眯的中年男子,王嫣撇嘴道:“乔小子,人家范哥愿意多喝两杯,你又何必阻扰呢?莫不成你这个主人家还怕客人贪杯哇?”
我再次哈哈大笑。
略显拘谨的那对小情侣跟着作笑,唯有天不怕地不怕见谁怼谁的中原女子一脸鄙夷。
范小刀挠着脑袋,脸上笑容越发深浓。
月亮如玉盘,映照在见方水田里,融合四周阑珊灯火,如梦如幻。
七八个吊脚小亭,俏立水中央。
一行人走进最远那个小亭,服务员正在上菜。
我主动走向主位,拉着范小刀在主宾位置落座。
待其他三人依次入座,我让张爽开酒。
范小刀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说小乔有心了,竟然喝酱香白酒,听说这是高档酒呢,虽然不比名贵茅台,但也同宗同源,品质很高,价格也不菲。
我笑道:“咱们华夏好二郎,自然得喝郎酒,而且青花郎名字雅致,适合宴请重要客人。”
范小刀面现愧色,轻声道:“范某可算不上重要客人呢!”
我正色道:“我觉得是就是。”
范小刀笑容酣畅,爽朗道:“客随主便,今儿范哥就蹭了柳家小姐面子,喝顿好酒。”
听闻此话,王嫣不由叹息道:“可惜月儿妹妹今晚未能赴宴,真是遗憾。”
满脸八卦气色的徐佳凑身过去,问王嫣,谁是月儿妹妹呀?
王嫣诧异道:“几日前,在胡东婚礼现场,你见过呀!”
徐佳恍然大悟,扭头看我,似笑非笑。
我视而不见,端起酒杯,大声嚷,喝酒喝酒,今晚不醉不归,不过,小爽只带了六瓶青花郎,若不够喝的话,大家就忍着点,下次再尽兴,当然,最后愿意喝啤酒也行,就当醒酒啦。
范小刀顿时来了兴致,呵呵笑道:“喂,乔不群,莫非这是鸿门宴不成?”
我笑道:“咱们尽兴就好,况且,初次见面,自然得多备些酒水,以免范哥回去给月儿说,小乔太抠门呢。”
范小刀仰头大笑。
接下来,喝过开席酒,酒局庚即掀起高潮。
每人敬酒,皆是一两二一杯一口干,好似拼酒。
看着其他人神色自若,已经红了脸的我顿时暗自惊愕。
看来,今晚不醉不归的,唯有自己。
王嫣是个酒场积极分子,有些针对相挨就座的范小刀,两人一连喝下好几杯白酒。
中年男子总是笑眯眯地端杯应酒,一副来者不拒的模样。
我暗自赞叹,那位来自香江的朋友,我女朋友的司机,简直就是深藏不露的酒场高手啊!
范小刀尝块酸辣味翘壳鱼,继而挥着筷子,热情邀请众人大快朵颐,连声称赞味儿真不错,远比沿海城市的清蒸鱼好吃。
王嫣睁大眼睛,疑惑道:“咱们蓉城不都是这么煮鱼么?莫非你从没吃过麻辣水煮鱼不成?”
范小刀顺口应道:“很少吃麻辣鱼,也很少喝川酒,更多时候都是看着人家吃喝。”
说过此话,他就不再开腔,只是嘿嘿作笑,有些自觉失言的样子。
王嫣站起身,拿勺子给中年男子舀了一大碗鱼片,待范小刀接过青瓷小碗,喜滋滋地叮嘱道:“范哥觉得好吃,就多吃点。我给你说,咱四川水煮鱼,可谓当地名菜,若是不曾尝过,就当没来过蓉城。”
范小刀连声说谢,不停地朝嘴里喂入鱼片,被辣得眉眼皱成一团。
我看过去两眼,一眼看向王嫣,一眼朝着张爽。
张爽主动起身离席,绕过主位,找主宾范小刀敬酒。
范小刀不知为何对这位甘孜少年极为客气,不仅起身相迎,而且还将其拉到一旁,凑近耳朵,一阵嘀嘀咕咕,继而两人相视大笑,仰头饮尽杯中酒。
二人连续喝下三大杯,回到座位时,各自吐口重重酒气。
我隐约听得几个词语,不认为二人初次见面就聊风月话题,范小刀性子如何,我不得而知,但是张爽是个性格内向之人,绝不会随便开玩笑,饭后定要问个清楚。
王嫣自是不甘落后,端着满满一大杯白酒,邀请今晚主宾来个“豪华杯”。
不料,范小刀面露难色,连声说自己才喝了三大杯,得歇一歇,否则会醉呢。
不管范小刀如何解释,生性豪爽的中原女子自然不愿就此作罢,劝酒十分执着。
说过三五几句,王嫣豁然起身,一把抓住中年男子坎肩,强行将其按在主宾位置,一手端杯,递至他嘴边,着势欲喂。
范小刀老脸一红,赶紧求饶,“我喝我喝,我自己喝就行啦!”
说归说,这家伙并未拒绝女人喂酒,乖乖就范,好像还多惬意。
待范小刀饮尽足足三两一杯的白酒,王嫣如同胜利凯旋的将军,放下酒杯,拍了拍两手,坐回自己位置,端起酒杯,仰脖饮尽,继而放下杯子,朝着中年男子挑了挑浓眉,好像在说,“服不服?不服咱俩再来三杯?”
范小刀连连摆手,脸儿笑得稀烂。
我瞧出些许端倪,只是看破不说破,含笑望着他俩。
两个小时用餐时间里,除了徐佳,我们四人差不多各喝下一整瓶白酒。
范小刀略有几分酒意,但神色如常,依然笑眯眯的,忽然感慨道:“哎,跟你们在一起,感觉真好!好像回到了十五年前,那时候,喝最烈的酒,聊最骚的话,无忧无虑,没心没肺,这才是真实的生活啊!”
我补一句,“还有最美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