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名郡,薄雾轻飘。
坐在四楼走廊椅子上,柳家保姆依然没有半点睡意,一脸担忧望着门缝透出的依稀灯光。
屋内,少女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
满园银杏树丛苍翠欲滴,在朦胧灯光下,越发稠密。
少女忽然低声自语,“他瞧出什么来啦?为何这么反常?”
“乔不群,你可以告诉吗?”
“为何发微信不回,打电话不接?而且,还不在出租屋里,你去了哪里?”
“当然,我也可以很容易就找到你,可是,若是这样的话,你肯定会更生气,对不对?”
“你不愿意联系我,说明你也不想见到我,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轻风吹动额前刘海,少女不自觉地抬手捋了捋。
猛然间,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疾步走进卧室,来到卫生间。
凑近墙壁上的镜子,她仔细端详。
那颗美人痣,若隐若现。
少女陡然明白了什么,怔立当场。
过了许久,柳家保姆轻轻打开房门,见书房空无一人,只有书桌上的台灯还亮着。
她微微皱眉,眸光闪现一丝惊骇,忽然一扭身形,迅速冲进卧室。
只见,卫生间里,少女对着镜子,眼泪汪汪,双手捂嘴,拼命压抑,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来。
柳家保姆轻咳一声。
少女转头望向突然出现的奶妈,嘴巴一瘪,“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继而张开双臂,扑进保姆怀中。
完全不知柳家小姐为何深夜哭泣的汪姨只是默默抱着闺女,轻拍她后背,嘴上喃喃安慰道:“乖,咱月儿乖呵,不哭不哭,没啥大不了的事,挺过去就好啦……”
少女抽动双肩,哭得更厉害了。
奶妈护送柳家姑娘上床,替她盖好被子,并掖紧被角。
少女紧闭双眼,眼泪依然流个不停。
奶妈轻轻坐在床沿上,拿张纸巾替姑娘轻轻擦拭脸庞。
少女终于止住哭泣,只是偶尔打个嗝。
奶妈有节奏地轻轻拍打被褥,好似许多年前守在摇篮边一样。
黑暗中,少女轻声道:“奶妈,你唱首摇篮曲吧,月儿想听。”
“月儿明,风儿轻
叶儿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
好似那琴弦声,弦儿那个轻调儿动听
摇篮轻摆动啊
娘的宝宝 ,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啊……”
许久以后,少女好似婴儿,甜甜入梦。
保姆起身,再次俯视一眼,随后轻轻关上卧室房门。
来到书房,保姆没有关灯离去,而是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脑屏保。
一张照片,两个年轻人,站在西昌邛海岸边,笑容灿烂。
姑娘身后的年轻男子,赫然就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乔不群。
刹那间,中年妇人完全明白了一切。
只是,她并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瞧着那对璧人,出了神。
直到凌晨,我依然不醒。
手足无措的崔锋不知如何应对,只得叫胡东赶来夜巴黎。
见到我,胡东当即红了眼睛,二话没说,背人下楼。
半路上,我吐了他一身。
那天,他俩将我护送回了商业区花园小区出租屋,坐在床边,守了一夜。
天亮时,我醒来。
两人皆红着眼睛,盯着我看,笑得比哭还难看。
胡东忽然使劲抱住我,呜呜哭泣。
我带着残留酒气,问东子,“你怎么来啦?”
胡东满脸疲惫,咧嘴笑了笑,伸手替我擦擦脸庞。
“群娃,你怎么了?”
“没啥,只是突然想喝酒,还想喝醉。”
“不对,你前几日才喝醉过,照理说,不应该又想喝酒了。”
“……”
“群娃,我从来没见你这么难受过,究竟是为何?”
“……”
“群娃,我搬离拐枣树街,之后又结婚了,是不是因为抛下你了,你从此独自飘荡在蓉城,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不开心?”
“不是。”
“真的?”
“真的。哪个儿才骗你!”
“好嘛。我信!”
“你不信,就当摆个龙门阵。嘿嘿,你爱信不信,反正老子真不是因为这个不开心。”
“那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胡东沉默了。
崔锋走过来,递来我的手机,怯生生地说:“”群娃,如月姑娘找过你很多遍,最后一个电话是我接的,她哭了。”
我鼻翼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我一哭,他二人也跟着哭。
我就笑了,骂他们哭个锤子,“老子还没死呢!”
胡东抽泣着说:“你若死了,老子才不得哭呢,大不了吃席。”
我笑得更欢了,大声嚷:“吃你大爷,老子还要跟你回贵州去看看呢!”
胡东拼命点头,好像害怕我等不到那天似的。
崔锋擦把眼泪,喃喃道:“群娃,老子曾经给你说,天下情伤最难医,你还骂我呢,如今来看,是不是一语成谶啦?”
为了掩饰自己内心 悲伤,我斜眼瞟着发小,哈哈打趣道:“哟嘿,初中生还懂一语成谶这样的成语啦?你小子不错嘛!看来,来蓉几年,学得不少哟!”
崔锋毫不生恼,依然拿哭腔说道:“柳姑娘是个好姑娘,人漂亮,家境非同寻常,是多少人梦中对象,可是,群娃,我们来自襄城那个小县城,柳姑娘对于我们,好比癞蛤蟆眼中的白天鹅,看看就好。”
我破天荒没开口回怼,因为这厮揭开了我心底的伤疤,鲜血汩汩而流,不,是喷涌而出。
胡东叹息一声。
崔锋再次递来手机,轻声劝道:“群娃,你还是……回个电话吧。”
我猛然起身坐起来,抓过手机,狠狠摔出去。
现在手机质量真好,居然没能摔碎。
崔锋愣神片刻,赶紧跑去捡手机。
我闭上眼,泪水从紧闭的双睑中,慢慢溢出。
胡东拿他那双干活的粗糙手指,替我擦泪。
虽然脸皮被擦得隐隐生疼,但我觉得很温暖。
后来,崔锋说,你小子那晚喊了一夜。
“我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