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伯受本王之命取云攸性命,若论罪,本王乃罪首,将军若向陛下禀报,莫要牵连无辜之人。”安烁目光如炬,与周卿颜的眼神相互纠缠、对抗、厮杀,电光火石之间,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与疏离,总是在毫无防备的一瞬间发生。
安烁若不是心中笃信,周卿颜不会将此事闹到皇帝面前,也不会如此理直气壮地撇清琅伯的罪行,他以自己的性命相要挟,可真是将周卿颜拿捏得死死的。
周卿颜暗叹一声,默默放下手中的剑,剑锋在地上拖出“吱吱”的声响。他用看穿一切的犀利眼神,审视着面前的主仆两人,让人为之震慑、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周卿颜喉中发出低沉的蔑笑,目中寒意加深,诘问道:“琅伯,若把你对王妃所做恶事,如实道来,我可以考虑原谅你……”
不知原谅什么,在安烁面前,诚觉世事皆可原谅。
“老奴传信给玲珑,在樊州驿馆,遣三名杀手掳走她,毁她清白再杀之;王妃在东宫救卿玉时,命玲珑污蔑她下毒,险些被太子杖毙;王妃受伤被扔到王府门口,老奴欲用她的头撞击抱鼓石,一击毙命;把王妃扔下台阶,意外撞上荷花缸;故意将王妃的血衣扔到王府外,引来毒蛇意图毒死王妃……”
琅伯战战兢兢地说完,须臾,嘴角泛起意味不明的笑意,似是解脱了一般。
阿木捏紧了拳头,强忍住怒火,嘴里嘟囔道:“这害命的手段,恐怕地府的夺命鬼也自愧不如。”
周卿颜震怒得难以呼吸,他想挥拳相向,用尽积聚了二十四年的力量,仿佛对方正在夺去他呼吸的空气、生存的清水。
“你自命算无遗策,却不知云攸根本不会被蛇咬,她沐浴时用了凤仙花瓣,此花香浓郁祛蛇。若你潜入后,发现王妃无碍,你还会下何毒手……”
琅伯默默从衣袖中掏出一根三尺长的麻绳,重重扔到桌案上。
周卿颜起初的震怒逐渐消散,他握着剑的手开始颤栗,突然扬剑刺向琅伯,在他缩起的短颈上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安烁心寒似冰,绝望得天崩地裂,他此时若仍旧偏袒琅伯,那真是枉为人。
琅伯的话犹如锋利的匕首,一层层从皮肉捅进安烁身体里,千疮百孔,痛楚从身体蔓延至心脏。
云攸救了素不相识的他们,他们却千万百计取她的性命,何其讽刺!他内心的谴责,犹如勾魂摄魄的黑洞一般,渐渐吞噬他的悲悯、良知……
“本王在此起誓,若王妃因吾而死,吾必以命偿命,若有违誓言,苍天不佑,转世无门!”安烁一字一顿地郑重起誓,庄重肃穆,敛世俗之凡心杂念,诚心挚意溢于言表。
琅伯终于卸下心防,失声痛哭起来,额头上纵横的沟壑,愈显老态龙钟。
琅伯因忠心护主而杀云攸,安烁为护云攸周全而以命相挟,到头来只落下主仆嫌隙、竹马疏离,真是可悲、可笑、可叹!
周卿颜沉沉叹息一声,以命令的语气道:“今日之事勿向王妃提及,若她知晓身边皆是取她性命之人,恐时时生惧、刻刻难安,惶惶不可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