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攸关切地走到他们跟前,蹲下身,深深鞠一躬,而后仔细地检查尸体。
尸体面色发黑,瞳孔放大,嘴唇干涸苍白,周身并无其他伤处。
沉思片刻,云攸收回心神,向男子问道:“汝父数日前是否有发烧、咳嗽,呼吸困难的症状?”
男子支吾道:“确实如此,此症已有半月!”
云攸朝孩童看看,皱眉道:“汝父已染上疫病,你的孩子恐难幸免,你且带孩子回去,紧闭家门。若你放心,汝父我们替你安葬!”
男子猛一抬头,目光如箭矢一般射向云攸,但又慢慢移开了。他瞟一眼身后两个严阵以待的男人——安烁与周卿颜,没敢再做出过激的举动。
他叩首拜别长者,颤抖着双手缓缓抱起孩子,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向后退了几步,转身颤颤巍巍地离开了。
周卿颜凝视着云攸惨白的脸,这个见过世间最惨烈战场的女子,眼底闪过深沉的悲痛。
唯有云攸心中明了,他们将要面临多么残酷的处境。此种疫毒她曾在废城见过,那里有一半人因此丧命。
她静静望着周卿颜,周身散发着彻骨的冰凉,黑沉的眸子泛着冰晶般的清泪。
周卿颜想要上前拥她入怀,融化覆于她心上的哀伤,但他只能静静站着,眼见安烁上前安慰她。
云攸抹净眼泪,心里强令自己打起精神。她避开安烁伸过来的手,又向后退了三步,从袖中掏出一面雪白的方巾蒙住脸。
“方才我接触了感染者,你们要与我保持距离,务必提醒所有人,用面巾掩住口鼻!”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方知局势如此糟糕。云攸的声音逐渐低落,最终噤声陷入沉思。
见众人忧心忡忡,周卿颜趋前一步高声道:“只要我们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与其说他在劝慰大家,倒不如说他是在为云攸鼓劲。
云攸似是接收到周卿颜的宽慰,沉下心来,将所有的事情梳理轻重缓急,并一一处理妥当。
当务之急,是将已被感染的人,按症状轻重分开医治,轻症居家医治,重症集中收治。
杨延霖受命前往济世堂,以香附子、紫苏叶、甘草、陈皮熬制汤剂,医师挨家挨户分发。若家中一人有症状,全家皆须服药。
云攸负责重症区病人医治,须筹集连翘、金银花、广藿香、紫花地丁以及甘草几味药材。
糟糕的是,安烁带来的药材和粮食,途中皆被歹人付之一炬。济世堂的药材尚能支撑三五天,但之后的用量必须出城采买。
但银两从何而出,还有周边城池对樊州避之若浼,采买恐怕阻碍重重。
云攸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色,周卿颜闻之心疼。他想也未想,便应下采买之事。
安烁吩咐严长史派人掩埋尸体,且务必埋在杳无人烟的荒蛮之地,避免疫毒通过土壤地下水传染给周边居民。
樊州驿馆。
书斋香炉里,点一炷香,香气氤氲。袅袅升起一缕青烟,阵阵幽香缭绕,犹如身入仙界。
而就在一墙之隔的外面,恍如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