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一个光头佬乜着一双吊白的小眼剜着他。此人圆头圆脸,肤色赤黑,左额角上有一道四寸长一指宽的伤疤,像某公司的logo在头上向后打着紫红色的小勾。
这人不是刚才闯红灯的老头吗?罗烈疑惑地问:“大叔,有什么事?”
“痴仔,先前在十字路口,你咒我去死是吧?”勾疤佬指着百米开外的路口问。
“你认错人了,我没咒你。”
“敢做不敢当,衰崽!多管闲事,想出风头是吧,有种……”
话音未落,勾疤佬挥起右掌向罗烈扇去。
罗烈感到有股邪风袭来,左前臂下意识地格开来掌,顺势缠臂下压,五指闪电扣住对方手腕,右手迅疾攥住对方胸襟,拐步抢前一顶,以身体的崩劲撞向勾疤佬。
勾疤佬受不了四两拨千斤的撞击,向后倾倒。罗烈恐他摔成一坨肉泥,顺带拎着他离地半尺,随后松手,勾疤佬扑通一声,轻轻地仰翻在地——“哎哟哎哟”叫起娘来。
罗烈起身指着他说:“秃老头,有你这样认人的吗,不要逮谁咬谁,像你这样用不着三五天,用不着买票,你将会万分荣幸地坐上缺心专列的阎王号地铁,你应该……”
罗烈还想数落勾疤佬两句,但想到对这种人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浪费口舌,便咽下到嘴边的话,扬长而去。
不曾想没走多远,勾疤佬一骨碌爬起来,飞奔着抢到罗烈身前猛然下跪,手脚并用紧紧箍住他的一条右腿,撒泼地大叫起来:
“救命呀!快来人啊!要杀人了,杀人犯要杀人了……”
罗烈没想到此人如此厚颜无耻,无法无天,意识到遇到难缠的对手了。他使劲想挣脱,但勾疤佬一副死猪不怕水烫的架势死死抱住他的大腿不肯撒手。
此时四周已围上来几十个人,各各眼里透着异样的光彩。有人嫌不够热闹,在旁边推波助澜、怂恿叫嚷,希望事情发展得更加紧张、刺激、精彩。
有人忙里忙外,举着照相机挤在人墙的隙缝中寻找最佳的拍摄角度,有人捂嘴弓腰在一旁莫名其妙快乐地抽搐……
罗烈本想一记勾拳或一个砸肘将这老鬼放倒走人,但众目睽睽之下不容自己造次,弄不好会惹下大祸,而且今天自己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不能耽误了。
罗烈心想只有打电话请人来处置比较妥当。
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揿了一下按键,可恨的是手机没脾气的罢工了。
“糟糕!没电了。”罗烈嘀咕着反手将手机收进背包里,随即向周围的群众求助,希望有人帮他报警。但越聚越多的群众似乎无动于衷,只管看热闹,不理会罗烈的求助。
罗烈无奈,忍着伺机脱身。
初秋的傍晚还很闷热,罗烈感到全身冒着热气,汗虫从毛孔里渗出来在身上爬行,浸润着衣裤,尤其是勾疤佬搂紧的腿部粘湿发痒,以及对方的体味散发出来的恶臭熏蒸着,不禁引人啐口。
有那么几次,罗烈感觉勾疤佬的手松懈了,突然抽腿挣开,对方却十分警惕,油猾至极,深得纠缠之功,一有动静双手就牢箍大腿,难以得手。
“老头儿,你脑子发大水了,干嘛跟我过不去?”
“你把我弄伤了,得赔钱上医院,否则死也不放你走。”
“你像受伤的样子吗?秃老头,刚才我如果不留一手,用上六分的气力,你早就肝脑涂地,一命呜呼了。不就碰瓷吗,敢讹我,你疯了?”
“你满嘴开大炮,有能耐拳头再硬一点,把我往死里整,我就是受伤了,全身疼痛,你得赔医药费!”
“你想得挺美,警察随时会来,到时候他们会叫你一声亲爷爷,给您揉肩捶背扇风递茶,说不定还拿出个千儿八百的孝敬您呢。”
“条子有怎么了不起的,他们忙着抓赌抓嫖抓贼,会管这点破事?我就是跟你耗,看你有什么能耐把我捏死还是弹死?”
……
罗烈不再言语,真想一脚踹死这老鬼,以解心头之恨,但转念又想,如此一来正中他的诡计,很有可能惹上牢狱之灾,随了这厮的心愿,不值得。
他在理智和冲动的边界徘徊,举棋不定,同时感到悲哀:面对牛皮癣一样的老流氓,竟然任由他挑衅和戏弄,从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真是奇耻大辱。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走,罗烈觉得自己太菩萨心肠了,让这厮看出软肋,钻了空子,便有恃无恐、死缠烂打到底,简直糟糕透顶了。不知道平日里有多少人受他消遣?凭自己在海力学到的一点皮毛,不费吹灰之力就办了他……
太气人了!必须有所动作才能摆脱目前的困境,不能让他太放肆了。
罗烈忍不住了,他拧开瓶盖,咕噜咕噜灌了几口水,瞄一眼腕表,下定了决心。
“老头儿,听好了,再给你2分钟时间,到时候不松手,我就成人之美——送你去抱阎王爷的大腿!”
罗烈怒视着勾疤佬,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勾疤佬歪头歪脑装作没听见,也不看罗烈,只是无所谓地咂巴着嘴,眼里透着轻蔑和贪婪的光——盯着近在眼前罗烈左手上的半瓶水,不禁将他的大腿搂得更紧了。
罗烈腑视着看在眼里,压抑着万丈怒火,晃了晃手中的瓶子说:
“老人家,来一口?”
勾疤佬吞咽着口水点了点头。
罗烈动手将水瓶移到勾疤佬的头顶,他意会地张口仰面,等待天降甘霖。
罗烈的手腕一旋,瓶里的水便倾泄而出。液体四处飞溅地浇在勾疤佬的面门上和口鼻里,傲慢地履行奉献者的天职。
溅落的矿泉水顺着勾疤佬的脖子向下流淌,他不禁打了几个喷嚏,甩头晃脑又呛又咳地喝起来,样子极为滑稽,但他抱大腿的决心分毫不动摇,心想着一根手指头没动就赚了半瓶水,真是爽出了天际,料定阎王爷这门亲戚,猪头一样的死衰崽肯定做不了主。
“好戏还在后头呢!”他越想越兴奋,越是充满期待,更是精神抖擞地坚信:死守阵地、抱腿不息,必有更大的收获。
倒完最后一滴水,罗烈将空瓶噗嗵一声狠狠地砸在地上。
此时周围挤来更多的群众。
“还有15秒,”罗烈倒计时对勾疤佬发出最后警告。数到“10”的时候,围观的群众跟着喊起来:“9,8,7,6,5,4,3,2……”
话音未落,罗烈猛然扎开半个马步,右手薅住勾疤佬的裤腰带,左手攥紧他的后颈,“嘿”的一声,硬生生将其擎过头顶转圈,顺势要往道边的垃圾桶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