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烈和夏茵欢快地走到东岸,下了桥,再顺着环湖跑道向北端的“名树艺苑”走去。
到了那里,俩人本想走进苑里逛一逛,但考虑到时间太晚,放弃了。离开时夏茵指着路边一棵枯萎的不知名的大树说:
“那棵树,被砍的树顶上长出几根已枯萎的短枝,像一只巨大的枯手凭空抓向天空,不知道它想抓什么?”
“可能是一缕风、一滴水,或者一个愿望。这棵树的树皮剥落了十有八九,应该活不成了。从别处移来的大树,都被削首断臂、掳叶裁枝,不是每棵树都能焕发生机,拥抱春天,肯定有水土不服或者养护不力,适应不了环境慢慢枯萎死去,或者畸形地成长。”
“你老家有这样的大树吗?”
“废话,这些树很多是从世界各地的乡村移植过来,说不定这里也有我们家乡的树呢,只是我们不得而知罢了。
“看到这些大树,我突然想起我老家村前的小河边有一棵古老的木棉树,七八里外能看见它枝繁叶茂、巍然矗立的身影。七八个人手牵手才能把它合围过来。它是一棵可怜的残树,但更是一棵了不起的木棉。
“了不起的木棉?此话怎讲?”
“抗战时期,树冠被炮弹炸毁了一段。”
“那么大的树伤了树冠应该活不长了。”
“不,它没那么容易死掉,活得挺长的。它还有几根巨大的主枝伸展在空中,立春的时候还会开出美丽的花朵,吐出绿色的嫩芽。
“从受伤的那年开始,我们村里的人从小到大看着它被风雨侵蚀、从上往下一点点一段段地枯萎、腐烂,越来越矮。经过漫长的六十几年,才从树顶烂到根部,最后歪倒在夏天的一场狂风暴雨中。
“几个月后,村民人在原处种上一棵小榕树。那棵树好像得了灵气着魔似地疯长。不到十年就根深叶茂,长成一棵巍然屹立的大树。奇怪的是,很多年过去了,每次看到那棵榕树想得最多的还是以前那棵古木棉。你说为什么呢?”
“明摆着,有故事的事物总是让人着迷、怀念。一颗几百年的大树它所承载的历史有时候比人所承载的信息还要有意义。”
“你说得对。我突然明白了,那棵古木棉历经几百年的风吹雨打,早已惯看人间冷暖,承载了很多人的遐想和记忆,自然不愿失去它。但短短的一瞬间被日军的炮弹摧残了,它究竟承受怎样的煎熬和苦痛无从知晓,只能想像了。
“作为漂泊在外的异乡人,越想感触越多。故乡之所以成为故乡,我想是因为有亲人、有一座山、有一条河流,或者有一座桥而让远行的游子朝思暮想、寝食难安,也因为有一棵熟悉的老树而魂牵梦萦、欲罢不能;它是一个烙在心底无法抹去的符号、烙印,是一份抛不开舍不弃的情感依托,却让丧心病狂的鬼子给摧残了,太可恶了!”
“确实可恶!”夏茵也咬牙切齿地说。
“‘可恶’的前面还应该加四个字。”罗烈伸出四个手指用力一挥。
“什么字?’’
“ⅩⅩ养的!”夏茵听到罗烈瓮瓮地骂了一句,自己也跟大声喊:“XX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