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眼睑的罗烈不想再睁开第二眼,他觉得自己太困了,睁眼已然是一件费劲的事情,她是夏茵,自己的感觉应该错不了。他太高兴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拉进屋里又搂又抱,激动得哭泣、颤抖。
罗烈感觉夏茵在抗拒他的拥抱,嘴在抱怨着他听不清楚的话。
他怀疑自己身在梦中和夏茵吵架了。通常情况下,以他的经验和直觉,梦里人说的话,不是反着听就是本人想说的话:她在生他的气,怪他太笨,没有办法找到她,还独自在这里喝酒快活,太不像话了。
自从有人进门后,他感觉亦真亦幻的意识在无限的时空里横冲直撞、飞天遁地,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他站也站不稳,无力支撑起沉重的躯体,不知道自己半醉于黑夜还是半醒于白昼,不知道自己泪崩于家中还是狞笑于门外,不知道自己放纵于欢乐还是挣扎在悲苦中……他体验到了再钢铁的意志也阻挡不了酒精的魔力在体内发挥的麻痹和抑制作用。
罗烈在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中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照顾和摆布的无奈……
不知道自己经历了怎样的一个夜晚,罗烈在一场不可言说的梦中醒来,已至下午四点。他头晕脑胀、隐隐作痛,身体散架似的软弱无力,疲惫不堪。
他坐在床头双手夹着头苦想昨晚发生的事,自己好像看到了夏茵,想到这,他很激动,立马下床去找。但不足15平方的房子瞄两眼就山穷水尽,一览无余,哪有夏茵的影子?
罗烈回过神后瘫在沙发上闭上双眼,揉着太阳穴继续努力回想昨天都干了些什么。
他只清楚地记得和秦佳佳会面的事,结束后在市里瞎转悠,天黑时买了一些即食品回家独自喝闷酒,期间似乎来过什么人,再后来什么也记不清了。
他在屋里寻找有人来过的痕迹。他看到小餐桌还没有折叠起来,桌面上有自己吃剩的花生。但是剥出来的花生壳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放在墙角的垃圾桶里。
到底是谁干的?
这就让罗烈费神了。
是茵茵吗?……
但是很快,他找到了让人难以接受的答案,因为在书桌上,他看到了一张浅红色的收据,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今日收到306号房客罗烈交来租金玖佰元整……
罗烈无力地瘫坐在书桌前,他愣眼盯着手上的“卖身契”,感到天旋地转,心在绞,脑袋在嗡嗡作响,整个世界瞬间在这张收据前轰然崩塌,停止了转动——灵魂不可抗拒的陷入万劫不复的挣扎、耻辱、痛恨、无奈、黑暗,和幻灭的炼狱中……
他在精神崩溃时叫嚣着把收据撕碎,扔掉,疯狂地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