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王，你注定要在冬夜里度过这漫长的旅程，你终将回到故土，寻回属于你的荣耀。”

波多里诺在梦里听到那个无脸的男人说完这最后一句话，男人的声音低沉而粗哑，就像是在无尽的旷野里闷雷，带着回响，在波多里诺醒后才逐渐消弭。

“到了。”

波多里诺感受到车已经停下，他睡了整整一天，车窗外已是黄昏，他又要走入这冬夜，前面是未知的旅程。虽然他头脑一热就跟着两个陌生人上了车，但在一觉睡醒后瞬间被茫然失措和惶恐不安的感觉包围。我将要去哪，要面对什么？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我很确信他们不是父女）？刚刚那个梦是什么？那个梦里的男人为何称呼我为王？各种各样的问题充斥着波多里诺的脑海，这对一个十六岁的男孩来说有些过于沉重了。

波多里诺跟着这对“父女”下了车，引入眼帘的是一家小书店，头顶的木牌上是用手写的几个漂亮的哥特体：飞行员书店。书店亮着昏暗但又显得温馨的黄色灯光，里面隐隐传来冷爵士的钢琴声。三人在凛冽的寒风中走了进去。

“卡洛斯，小加门迪亚，欢迎回家。”

书店的收银台前是一位身材挺拔的老人，一头银发向后背去，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的皱纹并不会让人不适，反而给人和蔼而慈祥的感觉。老人穿着修身的白衬衫和深绿色马甲，扣子扣得很得体，显得人很正派。他明亮但不刺耳的嗓音如水般流淌在书店里，让人听得清楚而舒心。

“晚上好，达尔曼先生，店里情况如何”

“一切如常，顾客很少，但顾客们都很喜欢我们的书。这位小伙子是？”

达尔曼用苍老而平和的目光看着波多里诺，轻声表露着他的疑惑。

“贫民窟逃出来的可怜孩子，叫波多里诺。你看到今天的新闻了吧，达尔曼先生，锡安的报社真是没救了。”

“你不能指望神国的喉舌为它的敌人高歌，但他们的诋毁也终会刻在贫民窟的墓志铭上成为荣耀的。”

波多里诺没有说话，只是用他苍白的手指轻轻捏着衣服下摆，那个破旧的背包把他的背压得更弯了。波多里诺感受到了书店几位对他的善意以及对贫民窟的善意，但仍旧有些不安与紧张的抿着嘴唇。

“好了，我们待会再聊吧，波多里诺虽然在车上睡了一觉，但仍需要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在这么冷的天气里穿得这样单薄奔波一整天可是很遭罪的。”

加门迪亚在这时开口道：

“波多里诺，你去洗澡吧，浴室在楼上，左拐尽头就是，卡……父亲，你先借他几件保暖的衣服，之后我再带他去商场买。”

自从来到书店后，波多里诺一句话都没说过，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但他并不反感这几位陌生人，作为从小身体缺陷，又经历了被丢弃然后来到贫民窟生活的小孩，他对于别人的善意与恶意十分敏感，他知道这些人可能有着许多秘密，但对他并非图谋不轨。

半个小时后，波多里诺跟着加门迪亚来到了当地最大的商圈：克西马尼商业街，据说这里发源于在橄榄山地区的布道集会，神国的信徒在圣山橄榄山脚下的克西马尼万国教堂听取圣人大卫的布道，由于布道常常持续好几天，之后慢慢有人在此地为信徒们提供各种生活用品，于是发展成了现在的商业街。

“走吧”

加门迪亚对穿着明显偏大的毛衣加猎装，戴着针织帽、墨镜和口罩的波多里诺说道。这样的装扮显得不伦不类，但对于身材弱小，又已经被神国通缉的前贫民窟成员波多里诺来说，这已经是能找到的最好的装束了。于是，两个小青年在商业街快速地扫荡，买了衣服后都没有试穿，而是一股脑的塞进包里，便匆匆往书店赶。好几次，在路上碰到神国审判所的调查员时，波多里诺的心脏都快要跳了出来，好在并没有被盘问，安全的回到了书店。

波多里诺换好了衣服，里面是酒红色的衬衫和藏青色夹克，外面套着一件黑色风衣，下身穿的直筒牛仔裤对瘦弱的波多里诺来说还是买大了，显得过于宽松，却平添了一丝松弛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波多里诺紧张的心情也略微放松了一些。

“加门迪亚，那个……这些多少钱，我先把钱给你……”

这时波多里诺来到书店后说的第一句话。

“不着急，先坐下喝茶吧”加门迪亚轻轻笑着说道。

达尔曼先生已经燃起了书店里的壁炉，给每个人泡好了热腾腾的红茶。波多里诺在沙发边缘找了个位置坐下。

“有些客人会在这看书看到很晚，但我已经提前打烊了，现在是享受美好夜晚的时间。”

卡洛斯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