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插天际的钢铁丛林,呼啸的列车,烟雾弥漫的港口,人群的欢笑。种种幻象在脑海中汇聚成澎湃的巨浪此起彼伏。
男人惊醒,眼前是自己住了十年的逼仄茅屋,铺了稻草的木板床又冷又硬。单手掐诀,一团清水凭空而聚,化成一面水镜。
镜中的自己黑发黑眸依旧,因痛苦而扭曲的苍白面庞冷汗密布。
残存的梦境随着脑中阵阵剧痛中逐渐消散,看着镜中自己依旧颤抖的双手从脸上放下,表情随之恢复平静。
果然是梦,梦中的自己可不是这张脸。夺舍?那些仙界的大人物才不会看上自己这种资质低劣在底层挣扎的小修士。
可是这梦境太过真实,仿佛自己在这梦中的世界已经度过漫长的一生。
况且梦中之人说着和我们相似的语言,写着类似的文字,可从没见过什么呼风唤雨的道术,高来高去的真仙,有的只是一种名叫科技的古怪知识。
真是荒谬,只凭外物就能让寿元不足百年的凡人上天入地,那如今那些修行数千年的老怪岂不是空活了。
借着冷冽的清水,男人彻底清醒过来,戴上泉霄宗玉符,抓起床边长剑走出房门。
天边日光穿透深沉雾色,映出一片冷暗灰白。门口几名少年少女似乎等候多时,单薄的麻衣早已被寒雾浸透,手中兵刃微微颤抖,时不时传来和剑鞘撞击的“哒哒“声。
“我再强调一次,”男人冷厉的目光扫过这些稚气未退的小脸,“你们首要任务是在外围警戒,遇敌便退,不要试图与之交手,更不要试图追踪,明白吗?”
“明……白……了。”
稀稀落落的回应声让男人很不满。
“嗯?”
“明白了!”少年少女们连忙齐声回应。
“发下去的灵符,一张炎符,万一碰到敌人掐正元诀,扔出去就跑,一张归愈符,受伤以后同样掐正元诀按在伤口上。”男人打开打满补丁的布袋,一边说一边给少年们发黄纸写就的灵符,薄薄几张到最后一个少女手中刚好发完。
“炎符倒还罢了,这救命的灵符可不便宜,一灵石一张,没用完的记得还给我。”男人看着空空如也的布袋有些心疼,“我再说一遍,看到敌人向你这边来就跑,跑不掉扔符纸接着跑,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少年们连忙点头答应。
“出发!”男人提剑,带头走进寒雾。
贫民窟内狭窄的街巷遍布污水灰尘,不论是炊烟和垃圾粪便混杂而成的难言恶臭,还是隐隐传来的叫骂和孩童哭泣声都让他愈发烦闷。
少年少女们见男人表情凝重,也不敢如同往日般说笑,一个个学他的样子板起脸。
“也不用太害怕,对方只有一个人,到时候你们看我如何三招两式将妖人打败即可。”男人见气氛如此凝重,心知是自己之前的话吓到这群小家伙,连忙开解。
“杨二哥你吓死我们了。”其中一个少女嗔道。
少女是他邻居周大娘家的孙女,父母都在泉霄宗灵谷司种灵植,平时最是活泼好动,这种严肃的气氛估计她早就忍不住了。
“怕什么,杨二哥在咱们丁十九区也算有一号,什么妖人根本不在话下。”接茬的小胖子是自己远方表舅家的小儿子,连表舅在内一家人大多在泉霄宗宝兵司当厨子,看他这体型就知道平时伙食差不了。
其余少年也放下心来纷纷附和,只有跟在最后的小男孩面色凝重依旧,人群中也数他年纪最小。
这男孩的双亲和他一样都是隶属于厉刑司的司丁,勉强算是给门派外门打杂,干一些脏活累活。
去年一次联合剿杀任务,男孩双亲不幸殒命,男人还记得那是一对性情温和的夫妻,聊天时没几句话就扯到他们孩子多么优秀,长大以后肯定不会像他们一样是风雨中奔波的劳碌命。他们死后只给这孩子留下两把剑,如今正背在男孩背后。
报仇?听说剩下的人将此事上报后,门派中的仙师门都没出,飞剑剑光一闪,十几个散修拿不下的邪道妖人便被枭首,其余邪道纷纷束手就擒。
男人大大咧咧的把他拉到自己旁边道:“别怕,正好咱们一共六个人,等会分三组,俩小姑娘去巷子口,俩小伙子去巷子末,你就跟在杨二哥我身边,我亲自保护你,成不成?”
见男孩表情缓和,男人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