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枭看着穆青的根须缩了过去,一动不动。
地宫被打开,群妖振奋,白猿第一个冲上前去,吱吱嘎嘎的推开那门。
地宫内一片漆黑,里面却偶有奇怪的敲击声。
笃…
笃…
笃…
敲木鱼似的,在地宫中不停回荡。
“这道观里难不成有和尚?”一只蛇精嘶嘶的问。
“管它和尚道士,妖脉呢?”白猿却是大胆,擎着火把便进了地宫。
杨枭看着那猿的身影,心想这家伙和它那头领一般,刚勇无匹,却是个好战士。只是,这地方怕不是那战场哩。
笃……
笃……
笃……
伴随着敲击声,若有若无的沙哑呢喃响起:“善弟…兄竟是…竟是幻觉了么…这些日子…常常梦见师尊…梦见…师尊带我们在林间散步…去那十里八寨…收那童儿…那童儿…多美啊…肥肥嫩嫩的…不似你这臭皮囊…又臭又硬…呵…呜呜…咕…笃…”
笃…
笃…
笃…
那声音吟咏叹息,如泣如诉,满怀哽咽,再配上那有节奏的木鱼,叫人好不悲凉。
杨枭听见那声音,只觉头皮发麻,好熟悉的声音,当日那俩家伙,被关进地洞里,如今已不知过去多少时日,竟是没死???
“善弟啊…若是此间事了,为兄…便带你去那十里八寨…建个庙观…建个生祠……嗝….给你记功德……记大功德…..那佛祖不给你记,菩萨不给你记…..为兄给你记…..可好啊……到时候为兄给你收个百十个童儿…管叫你…吃个饱饱的…善弟啊…你就…你就别为难愚兄了,你就别为难愚兄了…呜呜呜呜…把你这…癞子瓜…给为兄打开吧…笃…笃…”
笃…
笃…
那声音如此悲凉,以至于群妖都站在地宫处,引颈观看。饶是那白猿胆子极大,这会儿也是定住。
杨枭实在好奇这俩货是如何能活下来的,它弓身蠕动到那群痴傻围观的花豹中间,搁花豹腿间定惊一瞧。
看见一枯瘦人影匍匐在地,抱着一具血色白骨,白骨身子上没一点肉,唯独剩脸上还蒙着张枯皮,那枯瘦人影如情人一般搂抱着白骨,手里拿着根棒子,有规律的敲击着那白骨的脑袋。
棒子?
大概是根腿骨吧。
笃…
笃…
笃…
骨骨相击,发出半空不空的声音。
一边敲,恶来一边哭:“愚兄没力气了…你就别为难愚兄了…你就别为难愚兄了…你就…”
突然。
啪。
有道是精诚所致,金石为开。
那血色的颅骨在不知多少轮的敲击后,终于哗啦一声从中裂开一缝,黑褐色的软体核桃软啪啪的从中流出。
枯瘦人影如获至宝,再也顾不上念念有词,扑在地上,哆嗦着手,捧住那黑褐色流体,将头埋于其中。
“啊~~”
悠长而痛苦的呻吟,伴随饥渴的吞咽后,枯瘦人影却又匍匐在地,发出阵阵啜泣哀恸低语:“善弟….我平日里…总说你没甚脑子…如今…呜呜呜…”
枯瘦的人影呜呜的痛哭起来,艰涩悲凉的说道:“你确实是无甚脑子啊…你这叫兄…该如何是好啊…如何是好啊…呜呜呜…嗯——”
那啜泣声听得杨枭大脑发昏。
他看着地宫内发生的景象,饶是他做了三年多畜生这会儿也不禁直呼出生。这困于地宫中的恶来,竟是用这等法子,生生活了下来。
只是,就算活下来,这精神大概也很难正常了吧。
地宫外的群妖看见地宫内这景象,一个个目瞪口呆。
恶来正哭着,白猿擎着绿油油的火把站在其身旁,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正苦于弟弟没脑子的恶来被吓一跳,抱着血骨蹬蹬在地上后退。
退了会,他那痴狂混浊的双目中却逐渐亮起了一抹神采,他看着那巨猿,又看了看敞开的地宫大门,悚然一惊,忽地大笑出声。
“善弟…哈哈哈哈,善弟…你看,你看哪!佛祖显灵了…佛祖显灵了!!”
那枯瘦人影拍着怀里那骷髅的脸,喜极而泣道:“佛祖显灵了!善弟!竟叫那猴来救我等了!我等平日积德行善,总归叫着老天开眼了啊!”
血骨一动不动,只是张着那枯瘦的大嘴。
拍了一会儿脸没反应,恶来竟号啕大哭起来,抱着枯骨道:善弟…这门…总算是开了…只可惜你这泼天的功德…你这泼天的功德…如今却是花不掉了…!!”
白猿见那人几近疯癫,有些不耐。
它开始打着火把巡视起这片地宫,没一会儿,便看见了地宫中的棺材。
棺材依旧大开,其中荡漾着深红的液体。
它举着火把,看着那棺液,眼中显出浓浓的痴迷之色,竟是伏在其上轻嗅起来。
“妖脉…竟是被俺先寻到…成仙一事,竟也有俺一份吗…”它轻轻将手指拨于那红色棺液之中,随后轻轻吮吸手指,好似在品尝什么陈年佳酿。
“阿弥陀佛…”
正嗅着,白猿忽听有人在耳畔宣了句佛号。他扭头一看,原来是方才那退入黑暗中的枯瘦人影,他这会儿又回来了。
那人方才还抱在怀里的骨头架子如今背在了背上,骨架上那颗癞毛脑袋无力的耷拉在其肩膀上,乍一看去,好像那人长了两个头似的。
“阿弥陀佛…施主,是来给贫僧送斋饭来的吗…..?”那枯瘦人影看着白猿,一改方才的疯狂怪诞,恭恭敬敬的说道。
“不是,俺是来寻妖……”白猿话还没完。
噗呲。
话音未落。
伴随着一声轻响。
白猿的胸口被破开了。
一只枯瘦的手掌穿过白猿的胸膛,握着一个鲜艳跳动的红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