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去济南的火车上,我给一个住在我心里的姑娘发了条微信,报告我的所思、所想、所盼……
我是觉着,我有必要让她知道,我时刻都有惦记着她,虽身在千里之外。
发完微信,窝在那带着霉味的靠窗座位上,我感觉我呆呆的就好似斯金纳箱子中的小白鼠,总是情不自禁地去按一下按键,期待着什么东西蹦出来。不同的是,小白鼠按压按键后,时不时地会有一团食物掉出来,而我等火车到站了,也没收到她的任何回复。
早先正是她说的,她对我没感觉,可我以为那是女生固有的矜持和刁难。于是呢,我傻不愣登地仍不停地送着小礼物,逮个由头就试着约她。对此,她只是表示谢谢我的好意。我想,是不是我的努力还不够呢?整日里挖空心思地琢磨,如何才能讨得她欢心。
慢慢地,我发现,我们的交往模式陷入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的境地。
纵使偶尔有回应,也是“求你别再逼╱烦╱缠我”之类特别伤人的字样。
旧时,因为我的缘故,她都很少在同事群里讲话了,关于她的事情,我大多是从别人那打听来;虽然每天上班都能看到她,可她那冷冰冰、硬梆梆、无动于衷的模样让我想撞墙;工作之外就没联系,再有的交集,也不过是上下班的路上一前一后走那么一程。
她一丁点的机会也不给我,好像她真的是很不喜欢我。可问题是,我偏偏停不了、放不下!“十步之内,必有芳草”之类的古训,在我听来根本就是鬼话。
到济南,夜已经深了。一住进宾馆,我就把旅行包随地一丢,躺到床上去了,双眼呆呆地直视着天花板,脑袋像是关机了一般停止思考,一动也不动。情感上的琐碎把我整个人压制在那儿,无法动弹。对于生命中的缺口,我感受到无法弥补的歉意。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小会儿后,我去冲了个澡。再躺回床上时,想着要不要找谁谁谁聊会儿呢?可开口和人谈论的勇气,在每次得到无声回应后流失掉了。
见天已经放亮了,我便翻身起床,在路边吃了早餐,往大明湖方向去了。
在那晨光里,湖光山色、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大多还沉浸在睡梦中,只有晨练的人们在小路上跑步,在亭子前做操,在湖边练声。而我呢,沿着那湖畔,踏着薄薄的晨雾,迎着习习的晨风,心里装着一个该被诅咒的姑娘,怎么也放不下!
这些年,我干过不少这类愚蠢的事情,但自我批评太容易毒害我的天真,这个最宝贵的财富——或者说天赋——是任何一个有创造力的人所不可或缺的。都已经这样了,自我批评就不必了吧?要紧的是,搞清楚“放不下”究竟是为什么!
幸好,心理学在处理这档子事上有专长。就像谁谁谁讲的:心理学的背后,其实就是针对一个现象提出几种不同的解释,把原先就模糊的事情搞得更复杂。
2.
跟过来人交流时,我往往会发现他们言语间透露出的人生一大悲剧:你追求她的时候,她压根没把你当回事儿,可待你放开手、转了身,她才觉得还是你最好;而那时,多半都已回不了头。
或许有人说,那不正是一雪前耻的好时机嘛?
如果这样想,那只能说你真的是太孩子气了。
社会心理学指出,随着时间的流逝,归因越来越具有情境性;也就是说,人们会将过去很久的事件解释为背景的原因,而不是行为主体、刺激客体的原因。
这就意味着,当初你们没能在一起,你不太会觉着是因为她不好,也不太会觉着是因为你自己不好,你会觉着是当初的“世道”不好,你们俩都成了“世道”的受害者。这时光,要是她生活不如意、回过头来找你,你们相互舔舐伤口还来不及呢,哪还有报仇雪恨的心思?
但尴尬也跟着来了:你陷入了趋避冲突之中——一边回不了头、一边余情未了——两边都在撕扯着,你知道这种滋味不好受的。
此外,当那个曾经在你眼里袅袅婷婷、美艳无双,似这般高贵清绝、世上少见的姑娘,转眼间跌进了生活的陷阱,低声、哀怨地出现在你眼前,你肠子都悔青了吧?
或许吧,或许是早有预见,为尽可能地回避这样尴尬的局面,所以呢,我一直在犹豫着,这手究竟放还是不放?或是再等等,等到彻底死了心再放也不迟?
为了找到浪漫爱情的内涵,我就曾翻阅了近半个世纪的心理学研究成果,发现当人们陷入爱情的时候都会发生一些特殊的现象。
首先会发生的是,另一个人开始被赋予“特殊意义”。就像我先前在火车上遇到的一对年轻人,其中一个掏出手机,在相册里翻找出心爱的人儿,对另一个讲:“从此我的世界有了一个新的中心。”萧伯纳也用不同的方式表达了同样的意思,他说:“爱情中的人会夸大一个女人和另外一个女人的差别。”事实上,确实是这样。不仅这个人对你来说有特殊的含义,你会全身心地关注她,你会对她极度地吹捧。而且你的精力也会异常的旺盛,仿佛飞到了空中,整宿整宿睡不着,一直到黎明。即便睡着,午夜梦回,到处还都是她的身影。
就是这样,那一段时光里,我把全部的关注都放在她身上,尽管她凶我、不理我,还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刺激我,我也不放心上。
当然,无论旧时还是当下,我都可以列出我不喜欢她的地方,但对这些我马上置之不理,只因那个“特殊意义”在我心中扎根。
唉,被情欲缠住的我有点死乞白赖,对不对?
爱情的发展有种种原因,爱情的消亡也有种种原因。我也许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全部,但我还是知道不少,而且多和自尊有关。
自尊,作为一种心理现象,有两个相关的方面,即个人效能感和个人价值感。正是这种信念——更准确地讲是这种体验——我们才能够活着,并值得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