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冤死者;其二,自杀者。这两种人生前阳寿未尽,还不到投胎的时候,因此只能在阳间徘徊,直到他本来应该死去的时间。”
说完,那人冰冷的问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青年一下被这眼神震住了,那仿佛不是看活人的目光。
“先生说笑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他干笑一声说道。
那人也微微一笑,抬手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自然,这种事,自然信则有,不信则无。”他说道,慢饮一口,“你也知道,现在内忧外患,民生于水火之中,这时候死的人更多,在下是个信鬼怪的,这个年头可不敢随便做事。”
这是摆明的推辞,青年却依旧不肯放弃。
“但先生可收了帖子,不是说……”他说道,来前他特意问过委托者,说此人只要接了帖子,就一定会有答复。
那人低头喝茶,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直到一碗茶喝尽,青年已经等得不耐烦时,才放下茶碗。
“是有这么句话。”他沉吟道,“似乎我还缺个答复给你,不过,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答复吗?”
他指尖一点那蜡烛的火苗,一小缕火焰便跃而上,一碰到他的皮肤,那火就变成了青蓝色,他也不觉得烫手,就在手中把玩起来。
青年心中惊奇,火怎么能在手上燃起来,但他曾听说过世坊间那些唬人的把戏,料想这应当也差不多。
青蓝的火光闪在那人眼中,搭着他惨白的皮肤格外诡异。
“许多人一辈子也见不到我一次,你有一个答复,但不一定是指某一件事的,你是否要再考虑一下?”他又问道。
青年人不由得一怔,这话中的意思让他忍不住思量起来,一个答复等同于一个答案,是任何事的答案吗?他可不相信一个人能知道这么多事,那如果难住他,是不是可以由此让这人出手帮忙呢?
他暗暗打量那人一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年纪,又气虚体弱,一眼看到都让人觉得此人命不久矣,怎么也不像是个厉害人物。
如此一想,他便打定主意,问道:“我想知道怎么能让此番事成!”
他们所要成的可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根本不是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件事能够决定的,因此这个问题,不可能有人回答得出来。
那人却面色如常,又倒了碗茶,抿一口放下,回道:“这个问题,我确实给不了准确的答复。”他微微一顿,唇边溢出一抹轻笑,接着道:“但我知道有一个人,你若现在将他除去,可以事半功倍。”
青年没想到这人居然真敢给出答案,且不论真假,从始至终他的面色都没变过,仿佛早料到他会问什么一般。
但话已出口,便只能应下,他问道:“这人是谁?”
那人从袖中拿出一张符纸,沾了一点茶水,一笔一划的写下几个字。
“此子不同于常人,须得小心行事。”那人说道,将纸推到他面前。
青年接过一看,却发现这纸上的名字他根本不认识,一不是当局的官员,二不是社会名人,短时间想找到这个人恐怕都是问题。
那人知道他有疑问,也不待他问,便说道:“这人最近在吴中出现过,其余的,我也不清楚。只一点切记,过了这个机会,这人总会变成个大麻烦。”
说完,他手一挥,白蜡烛上的火苗立刻熄灭,亭中恢复了一片漆黑。那人站起身,从进亭的两根柱子之间出去,原路走到院门前。
青年将信将疑的起身跟着走门口,一个人能对改变这个时代的大事有什么影响?不过老话有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若这人根本不存在,或者并没有什么用处,他再回来讨说法便是。
这么想着,他在门前说道:“先生的话我一定会如实带到,若有变革,恐怕还要再次前来叨扰。”
那人却笑了笑,意味不明。
人去之后,他关好院门,回到亭中坐下,蜡烛却没点起来。深邃的夜色下光线暗得可怜,他对着那空荡荡的院子看了一会,又笑了笑。
“你瞧,我可没骗人。杀了他确实足以改变很多事。”他说道,如同在和谁对话一般,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诡异。
过了半晌,他轻轻一叹道:“我是利用了他,但本来就是一个将死之人,反而经他之手将这唯一的变数剔除,保我阵家这一百年的平安才是大事,至于报应,我如今这个样子,还怕遭报应吗?”
院中微风旋起,带起林中枝叶间的嗡鸣,如同诉说一般,徘徊不去。
“你莫要怨我,到如今无论是我还是各家都已无路可退,为了家族的延续,这些报应我必须承担,如果这事成功了,就算死,那也是值得的。”他呢喃道,面色却愈加苍白,仿佛随时都要随风化去一般。
许久,院中沉寂下来,那人喝空了碗中茶,起身走回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