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见他还很清醒,便也没动,答道:“快半夜了。”
沈书懿微微点头,一颗心慢慢的落回肚子里,也才感觉到此时浑身上下竟然都被汗浸湿了,微潮的衣服贴在身上很快便冰冷起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同时也是心有余悸。
鬼压床的滋味实在可怕,就如同安眠时被人埋到了土壤下面,不仅仅是动不了,随之而来的还有灵魂置身于冰窟的彻骨阴冷,寻常人或许意识还充分清醒,可他不同,两道身影交织之间还有许多断断续续的景象在他眼前不断闪过,此消彼长之下他的意识也摇摆不定,如果真睡上一整晚,醒不过来也是极有可能的。
幸好,幸好沈秋回来的出现的及时。他心中重复念到,人在太过疲惫时常常会产生许多可怕的念头,他现在便觉得很累,但在彻底缓过来之前绝对不能睡着,不然这一晚恐怕会成为他一辈子的梦魇。
“小叔,我记得我小时上过一个学堂对么,但是后来生病就再也没去过?”他轻声问道,这个时候说说话总还是比较提神的。
沈秋点点头,说道:“是有一个,那么点就乱跑,你爹被你娘教训,后来还训了我好一通。”
沈书懿问他道:“你知道我什么生病吗?我好像不太记得那时候的事了,一点印象也没有,白天的时候遇到一个婶婶,他儿子叫元清野,原来是和我一起上学堂的同学,我也这才想起来原来我还上过学堂。”
沈秋背光坐着,面色沉浸在一片昏暗之中看不清晰,他良久才答道:“我那天回来,就听说你突然病了,烧的满脸通红,几天都不退烧,多亏了杨大夫,他祖上有秘传的方子,救了你一条小命。”
听完,沈书懿却也半晌没答话,沈秋是在避重就轻啊,既不想骗他,也不想告诉他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但他隐约已经猜到了。
他五六岁的时候,应该在机缘巧合之下误入了一片幻境,幻境中有一个粉衣服的小姑娘,名字叫言非卿,别看她年纪不大,但一整座名叫往生居的酒楼都是她开的,里面的酒客有人有鬼,都是心有不甘前来借酒消愁的。
每一个去过那里的人便都算是和言非卿达成了某种无法明说的契约,此后便每夜都会进入幻境。但言非卿对他很好,既不哄骗他做交易,每次解决别人的怨念时还都带着他。
这样过去了不知道多久,有一天却突然出现变故,很可能是他老爹发现了这件事,强行断了他和言非卿之间的联系,但作为代价,他就此一病不起,毫无缘由的便开始发烧做梦,一直差不多三年才好起来。
他不知道为了让他好起来他老爹做了什么,但总之他又可以正常的生活,还将言非卿忘得一干二净,若不是这次进入冥阳镜中触动了什么,他应该一辈子都想不起来这些。这是一段孽缘,也是债,言非卿并没有害他,还在寂静的夜晚里陪了他那么久,他呢?却一走了之。那三年的罪,遭的并不冤枉。
沈秋静静的看着他,突然重重的叹了一声,说道:“恐怕你早晚也要知道,那我不妨直接告诉你,省的以后反而没机会。”
他顿了顿,接着便娓娓道来一件旧事:“沈家祠堂里收录过许多古物,天南海北各地的都有,其中有一样东西,来自于北京以北的地方。”
“冤鬼在人间飘荡几百年还不投胎的,会有一定几率可以修炼成灵鬼,可以算的是人间的鬼王,这样东西就是来自于一只灵鬼手中,东西是个破酒碗,那灵鬼有个名号,叫绯娘,只因见过他的人都只记得一片粉色的衣袖……再细致的应当就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沈书懿有些错愕的睁大眼睛,北方鬼王绯娘啊!他当然知道,书中记载的差不多厉害的鬼怪纵观历史也不超过五指之数,而这个绯娘就是最晚出现的一个。
书中对她的描述不多,也仅仅喜欢穿粉色衣裳,还有一直呆在北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是个小姑娘,大概十岁左右,是爱穿粉色的衣服……”他喃喃的出声道,恐怕这世上他就是最了解绯娘的活人了,但这事情实在匪夷所思,他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居然见过鬼王?
沈秋接着说道:“这就是你的命,也怪我没那天看好你,叫你闯进了祠堂,那里面我是不能进去的,等我找到你爹进去一看,你正捧着那个破酒碗,碗里还装着一点水。”
“也不能说是水,清水到那碗中就会变成酒的味道,但从来没人敢尝一口试试,而你,大概就是第一个喝下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