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灯笼在微风中轻摆,映红了她的脸。不知是不是看见他了,忽地扬起手左右摇晃,发间的金翅蝶随着她的动作展翅欲飞,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露出整齐的牙齿,腮边的梨涡隔老远沈淮安都看的清清楚楚。
虽没有一处是世家小姐该有的礼仪,但沈淮安的心却宛若被重重一击,他嘴角抑制不住往上扬,从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万家灯火里有人挂念,有一盏灯是为自己而亮,于他而言已是弥足珍贵……
下了马车,沈淮安脚步加快,停在阶前,刚好跟沈知念同高。
“等很久了吗?”
沈淮安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沈知念感觉自己的耳朵麻了一下。
“没有,一个人在正堂里守着也是无聊,不如出来看看。”说完突然身子前倾,琼鼻微皱:“哥哥喝酒了?”
“嗯,不多,没醉。”温声解释。
没再说话,沈淮安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灯笼,沈知念偷笑着拽着哥哥衣袖一角,两人一前一后,一高一矮,步入侯府。
身后女孩儿一蹦一跳,顽皮的踩着男子留下的脚印,长长的雪路上只留下一串足迹。
……
正堂内,厨房陆续上菜,只他们两个主子,菜色依旧很丰盛,摆了满满一桌。
屏退了下人,两人相对而坐,沈知念目光闪动,在袖袋里摸索,脸颊微红:“送给哥哥的新年礼。”
沈淮安接过,哑然失笑:“这是念儿自己绣的?”
手中是一个淡青打底的荷包,上面绣的……青竹?
“我绣了好几日呢!不准笑!”似乎恼了,伸手就想夺回去。
“送出去了怎还好收回去呢。”骨节分明的手摩挲着小小的荷包,他的嘴角上扬向她传达他的喜悦。
“哼!”沈知念撅嘴决定不跟他计较。
食不言,
两人安安静静用了膳,期间沈淮安默默给她布菜,温情静谧。
往年大多是与崔氏,罗氏以及伺候的婆子丫鬟一起过年守岁,若是父亲在就还热闹些。
再后来,就只罗氏与他们俩。
现如今,守岁没变,守岁的人却只剩他们两个。
在正堂坐着也无聊,两人登上侯府最高的阁楼,一起看外面灯火阑珊,直至黑沉的天空有烟花绽开,各家各户点起炮竹在孩童的嬉笑玩闹中迎来新的一年,一切都无比美好灿烂。
“哥哥,又过一年了。”
“嗯。”
简单一个字飘散在空气里,身旁矮了一个头的女孩儿腮边却泛起甜甜的梨涡。
高处风大,又纷纷扬扬飘起小雪,沈淮安看着身侧之人鼻尖通红,微哂,领着她去了书房。
书房有地龙,还有一张专门供人休憩的软榻,在这里守岁不知比正堂舒服了多少倍。
长夜漫漫,兄妹二人坐于案前准备厮杀一番,打发时间。
一手执白,一手执黑,白棋先行,黑子跟上。
盏茶不到,白棋节节退败,最终被黑子吃掉!
黑棋胜!
“不来了不来了!”
沈知念鼓着脸颊,根本不在一个水平嘛,连着三盘她都被杀的片甲不留,太可恶了!
“呵呵。”
沈淮安老神在在捻起一枚黑子放入棋笥。
“哥哥!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沈知念凶巴巴的,表情生动有趣。
“愿赌服输,何况我已让了三子。”沈淮安轻笑,满满恶趣味。
“……”知道!不用你专门说出来!
鉴于沈知念无论如何也不肯再下,沈淮安只好无奈作罢,隐隐还有些惋惜,生气的念儿看着很好欺负是怎么回事。
于是书房内又恢复了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书案前男子端坐,手里一册书卷,眉目柔和唇角带笑。软榻上裹在丝衾里的女孩儿翻着手里的志怪杂谈,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展颜,时不时伸出爪子往嘴里扔一颗蜜枣。
沈淮安从书籍里抽回神,揉了揉泛酸的眼角,外面梆子敲过,已是亥时末。
悉悉簌簌吃东西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女孩儿就那么枕着书册困了觉。沈淮安失笑,站起身走到她跟前,看着她侧躺着脸颊被挤出来的一团软肉,没忍住伸手戳了戳。
女孩儿咕哝了一声,“春桃别闹,困。”细白的手指挠了挠,又睡了。
沈淮安克制不住胸膛震动。
弯腰轻轻将她抱起,女孩儿头一歪靠在他的肩膀上,清浅的呼吸打在他的颈侧,沈淮安怔愣,忽略掉那一瞬的不自在,抱紧了些生怕摔了她。
“侯爷?”永远尽职尽责站在第一线的大管家云川疑惑。
“带路。”没有过多解释。
云川立即打着灯笼前方引路。
到了韶光院,秋月看见被抱着回来的小姐,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连忙上前就要行礼,被云川挡了。
沈淮安抱着怀里轻飘飘的女孩儿,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在床榻上,又给她褪了鞋袜,眼睛在细嫩白净的小脚上停留一瞬,掖好被子后转身出去,吩咐秋月:“好生照顾着。”
“是,侯爷。”秋月连忙应承。
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