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用担心,侯爷血已止住,这伤看着吓人,然并未伤及心脉实属万幸,待老朽上完药包扎好就行。”
沈知念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却还是颤抖不已:“劳烦您了,我哥哥为何还没醒?”
“侯爷连日奔波疲累,伤口一直未及时处理,有些地方生了腐肉,失血加上刮肉疗伤,加之回了府心神松懈下昏迷过去也是正常,让他多休息休息就是。”
老御医说话间已将伤口用纱布层层包好,递了两个小瓷瓶给沈知念,解释道:
“这瓶是吃的,饭前温水送服,一日三次一次两颗,这个是外敷的,伤处的药需得一日一换。另外还有煎服的汤药,方子我已写给贵府府医了,注意事项也已说明。伤者平日宜清淡,最好不要沾水,别的也没什么了,老朽这便告辞了。”
“劳烦您了,只是小女冒昧,烦请老先生今夜能否在府上歇下,我怕哥哥夜里再有别的症状,您在这儿我心里更踏实些。”沈知念连忙请求,姿态很低,语气里全然是对哥哥的关切爱护之心,饶是见多了生死的老御医也有些动容,便也爽快应下了。
房里只剩二人,沈知念坐在床前的圆凳上,那盆血水已被换成了干净的热水,她沉默着拧了帕子耐心的擦拭他额头细汗,如雾般的眸子里映着他的身影,有心疼有迷茫。
沈知念不错眼的看着沈淮安,不知过了多久,灯罩里的烛火发出“噼啪”声,窗外残月高悬,有虫鸣在寂静的夜里回响,一直端坐的女子忽地抬手露出一节皓腕,纤细莹白的手指轻轻拂过床榻上男子紧皱的眉头,似乎想要将之抹平。
从眉头到眼角,细白的手指一寸寸拂过他的脸颊,直至他失了血色的薄唇……
沈知念蓦地收回手,恍若烫到般双手紧握……
“念儿?”
“又做梦了吗?”
“……真好。”
突然,沈淮安狭长的眼眸微微睁开,恍惚朦胧间似乎看见一抹极为熟悉的倩影,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却带着些微雀跃。
不待沈知念惊喜,他又昏睡过去,沈知念连忙探手触摸,还好,没有发热,松了口气。
守了整整一晚,幸而沈淮安身体年轻且健壮,整晚都安安稳稳的。
天刚熹微,老御医又来看诊了一回,说既没有发热也有没其他症状,往后只需好好休养好好吃药养着就是。
见沈知念形容憔悴,眼下一片青黑,便知定是熬了一宿的,心里止不住感慨这二人兄妹情深。
沈知念强撑着精神,千恩万谢的送走了老御医,交代了云川好好照顾侯爷,便头也不回的回了韶光院。
秋月帮着沈知念宽衣,看着她眼下的青黑衬得整张脸都是苍白的,心疼道:“小姐,我让春桃给您热了燕窝,您先吃点垫垫肚子再睡,等您醒了再让小厨房传膳。”
“嗯,你也累了,一会儿去小厨房也端一盅吃。”
“是。”
伺候了沈知念歇下,秋月又吩咐下面的小丫鬟们没事儿别来打扰小姐,又让打扫院子的动作都轻些别吵着小姐,这才打着呵欠也去补眠了,她昨晚跟着守在归暮居也是一整宿没合眼。
归暮居
沈淮安悠悠转醒,刚想起身,胸口的伤让他不禁“嘶”了一声。
外面的云川听见动静进来,看他正撑着身子要坐起,赶忙上前扶着又给后腰垫了靠背。
“水。”沈淮安喉咙干哑,忍不住咳嗽两声,胸膛震动,伤口处更疼了。
接过云川递来的杯子,温热的水滑过喉间,眉头都舒展了。
云川看着沈淮安,有些犹豫该不该告诉侯爷小姐已经知晓了还守了他一整晚。
“有事?吞吞吐吐作甚。”沈淮安看云川忸忸怩怩的,皱眉道。
“侯爷,是卑职失职,也不知是哪个耳报神跟小姐说了您受伤的事,小姐昨晚守了您一夜,今晨才走,额,走时脸色不大好。”云川说完也不敢看沈淮安脸色,脑袋埋的低低的。
沈淮安神情滞了一瞬,闻言,迟迟没有动静,一时间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原来不是梦。”
原来不是做梦,床前那抹清冷朦胧的身影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一整日,沈知念没有提跟沈淮安有关的任何事,沈淮安也没有提沈知念。
两人就像对垒一般,都在等一个答案。
沈知念等着哥哥给她一个解释。
沈淮安等着自己的内心的答案。
尽管彼此都挂念着对方,却又谁都不肯低头。
韶光院里,用过晚膳躺在树下的太师椅上,沈知念闭着眼小憩。
秋月和春桃站在韶光院外,秋月一把拉住迈腿就往里走的春桃,给她使了个眼色,春桃想也没想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当她傻呢?
小姐的确是担忧侯爷的身子,虽然她这个当下人的不知道侯爷跟小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
但是!
此事分明就是侯爷的错,自家兄妹却什么事儿都瞒着,说是为了小姐好不让小姐跟着担心,怎么不想想这府邸就这么大,小姐迟早是会知道的,到那时难道小姐就会开心了吗?
再说了,她是小姐的丫鬟,又不是侯爷的丫鬟。
所以!
她是坚定站在小姐这边的!
“秋月姐姐你也别瞎操心了,兄妹之间难免有拌嘴的,舌头还有跟牙齿打架的时候呢,咱们小姐那么软和的性子侯爷舍得让小姐难过?”春桃说着摆了摆手。
“好啦,我也不与你说了,这是我刚摘的花,水灵着呢,我给小姐插瓶里去。”说完,捧着花哼着小调去沈知念跟前献宝去了。
秋月“哎”了一声,叹气咕哝:“心宽的小丫头……”
天边红日西坠,一弯新月悄悄升起,几颗星星发出微弱的光亮。
夜已深,窗外树叶“沙沙”作响。
沈淮安靠坐床头,他上身半裸,胸前换了新的绷带,有点点血迹殷出。
整一天的避而不见,他心中的躁动反而更甚,心里给自己的答案呼之欲出。
他明明已经将自己的心绪收拾妥帖,可只是离她近些就已经濒临崩溃……
他握紧拳头,隐在黑暗中的眸子漆黑如墨。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风声停止,沈淮安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