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因你的死去获得自由,反会因此质疑责难自己的所有一切,永难解脱。
“我想你的本意应该并非如此,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罗雀的脸庞上仍旧没有表情,但在云雉于飞的眼中,他的目光已经不再那样凌厉可怕,而是温和如同无尽冷夜中的一堆篝火。
云雉于飞突然难以压抑泪意,哽咽说道:
“是的,您说的对,我应该坚强,让他看着我好好地活下去,活得比谁都开心幸福。”
罗雀坐在病房白墙之下的身影渐渐模糊在黑暗之中。
记忆中的环境继续疾速地飞逝。
不计其数的画面中,无数风声雨声、人语犬吠或者不知名的声音混为一团,仿似一齐扑面砸来,再烟消云散。
直到最后。
所有声音静息,周围的一切都彻底凝实平静了下来。
炽烈的夕阳在照耀,有鸟儿与兽吼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目之所及之处,深茂起伏的山丘连绵直至天际。
没有高楼,没有城市,四周是原始茂密的无尽森林。
记忆的主人由云雉于飞换为了罗雀。
罗雀的记忆。
沉寂的病房内,兄妹两人三掌相叠,闭着双眼,共同沉浸入了这份记忆。
体会着罗雀灵魂与记忆的沉重份量,刘云飞眉头渐渐深皱。
他听到了云雉于飞心防松动的声音,但是那还并不足以使妹妹流下眼泪。
一个人的记忆最能诚实地映照出一个人的本性。
无常,虚伪,懦弱,贪婪,冷酷,情欲……所有的弱点都会从点滴小事之上有所反映。
那个罗雀,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
夕阳如火,照射入蜿蜒清澈的溪水水面。
平镜一般流动的溪水中,映照出一位年轻男人的盘坐身姿。
他身上没有一寸布料,只在半身披裹一张血迹斑斑的陈旧白狼皮,裸露出了一半精瘦强健的胸膛。
饱经风吹日晒的粗糙黄色皮肤上,横竖着几道荣耀的陈旧伤痕,黑色长发扎编得非常紧实,发间杂着几片细碎的枯叶。
溪水将他手中石戈锋刃上的血迹洗涤带走,流过映在水面上的倒影,仿似从他深邃眼中流过的一缕腥红血色。
他身后不远处的树丛后,有火焰烤着血肉的滋滋声音在响,烟熏伴着油脂香,时而响起阵阵男男女女的欢声笑语。
他们用来沟通的原始语言,发音古老简单,便如兽类的呼吼咆哮,质朴粗野。
溪边,他独自一人洗涤着饱饮猎物鲜血的锋利石戈,脸上没有笑容。
又是一个艰难的任务。
又是一手烂牌,一个等待着他来收拾的烂摊子,与一个难如登天的任务目标。
这时,溪边茂盛高大的灌木丛一阵摇动,从里面钻出了一个满脸笑容的野人少年。
与罗雀同样,这个野人少年亦半赤裸着身躯,赤着双脚,披着毛皮,腰间插着大大小小的石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