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师资重组
学校师资力量在不断地壮大,新学期开学,周佳山来了,李平安来了,他们分别来自三山镇与和平镇。前者从元昌小学调过来直接任辅导区副主任,兼柳青小学副校长;后者从千和小学调过来,任普通老师。一学期相处,从村小校长到所有教师,大家一致认为葛校长慧眼识人,知人胜任,周佳山无论是综合素质,还是为人处事,都让师生心悦诚服。他身先士卒,不负重望,最终成为优秀校长的典型代表,他是小学校长队伍中的长青树。李老师也非常优秀,让人刮目相看。
柳青小学的食堂因此又多了两位新客。烧饭的依然是毕老师和林老师,周主任和李老师虽然也善于做家务活,但是厨房太小,容不下,也不需要大家齐上阵。
何尚友和梁仁好课余埋头于复习迎考,李平安和周佳山开始在教室后面的荒地开辟菜园。梁老师的母鸡早已做了母亲,神气活现地带着它二十几个孩子在校园里觅食散步。那些小鸡长得很快,不久就又做了爸爸妈妈。因此虽然没有了花主任的牌局,小厨房也经常有鸡肉飘香,鸡蛋供应正常。
当年中考过后,传来好消息,梁老师和何老师被双双录取了。他们打点行装,开学前就去了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家乡,进入了凤阳师范。待到他们毕业,梁仁好去了滁河边的梁集小学,何尚友再次加入公办教师队伍,回到了他阔别五年的绿石小学。
新学年开学,林一林兴奋异常,嘉山师范又分配来两位青年人,於新成和蒯中原,他们两人都是柳青人,一个住在於刘,一个住在蒯仙庄,距离学校都比较近。
於新成在师范就是学生会干部,爱好广泛,多才多艺,方正脸庞板直腰身,一表人才,家庭条件也很不错。
林老师偶然还会到供销社打煤油,田敏的姐姐就有意无意地说到新来的於新成,后来林老师恍然大悟,他们在处对象了。供销社的员工地位比老师高多了,乡领导在党员冬训班上,时常会鼓励老师,你们要好好干,表现突出的可以调到食品站和供销社上班。只有於新成这样的才貌双全的老师,才有可能娶到供销社的田惠。其他中师生的婚姻问题大多属于半吊子,高不成低不就,此中滋味,难以言表。
林老师的婚姻一直是个谜,葛校长王校长等一干好心人,都为他物色过对象,但他连见面也没去过:“我还小,现在不谈个人的事情。”有一天,不知道是第几次“不谈个人的事情”了,葛校长提高声音说:“那你就谈组织的事情,我建议你立即写入党申请书,一个小时后就交给王校长。”
林老师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照办了,学校党支部专门会议之后,向前的张凤与柳青的王纯两位党员,成了林一林的入党介绍人。又一年后,林一林成为正式党员。
林一林是中考制度改革之后,生产队里第一个考上中等师范的人。他一向喜欢排场的父亲,中考放榜时却显得异常低调。
林老汉对儿子说:“自己心里高兴就行了,村里几十个同龄孩子,不要只顾自己开心,伤了别人的心。”
因此,直到林一林出去上学,村里也只有几个人知道他吃上了国家饭,端上了铁饭碗。
林一林入党时,刚满二十周岁,是柳青乡当年最年轻的党员。集体宣誓过后,林一林激动了很长时间。他连自己是怎么步行走回到十多公里外故园老屋的,都没有什么感觉,只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他一进入家里老宅院,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庭院里仿佛过年一样,左邻右居的乡亲都来了,院子里摆了四张八仙桌。那时,农村已经学习凤阳小岗的经验,联产承包到户了,日子过得比较富裕。但农村在阳历7月1日这样的平常日子,这样热情过度的大操大办,却是极为罕见的。
林一林到家的时候,南山乡红旗大队的王书记也到了。王书记见着林一林,一把握住双手,攥得林老师疼得直哆嗦:“恭喜林老师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年轻有为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能入党呢。真是好样的,难怪你爸爸这样开心啊!”乡亲们也跟着祝贺,林一林很自豪。
林一林的父亲始终没说话,他已经没有头发的秃顶上全是汗水。
“乡亲们坐啊,马上喝酒,略备素菜,请大家来一起高兴高兴,耽误大家时间啊。”林老汉高兴地招呼大家入座,然后吩咐赶紧上菜倒酒。
大队书记是个擅长饮酒之人,且为海量。王书记就像周游列国一样,巡回向村民们敬酒。酒场的王书记是最平易近人的,总是与群众喝成一片。
“我们今晚喝林老师的喜酒啊,他在柳青乡入党了。林老师可优秀了,不然,怎么这样小的年龄就入党了呢?我是借花献佛,用老林的酒敬大家。都要干掉,喜酒不醉人啊。”
林一林的父亲就像大队文书一样,跟在王书记的后面,学着王书记的样子向所有到来的乡亲敬酒。
王书记酒酣话稠:“林老师入党了,大家高兴,开怀畅饮。今天是党的生日,大家尽情欢歌。”现场没有欢歌,只有林一林父亲比欢歌更开心的话语:“我儿今日入党,是我们林家的幸事,他是我们林家第一位党员。从前我们林家连入党的梦也不敢做,现在,我们家终于有党员啦!谢谢乡亲们从来没有把我们林家当外人看、当坏人看,再敬大家一杯,我先干了。”
喝到后来,林老汉的话竟然比王书记的还多,好在书记没有怪罪他,因为农家菜和粮食酒比任何语言都更实在。更何况这酒宴还充满了光荣的政治意味呢。
林一林的母亲不会喝酒,她快乐而幸福地忙前忙后。她和林一林的父亲一样,在含辛茹苦备受歧视的岁月里,更知道政治生命的宝贵。林母在送菜的间隙,不时小声地提醒林老汉:“不要喝多了,醉了就出洋相了。”
酒尽人散的时候,林老汉还是喝多了。他拉着王书记的手,久久地不愿松开。在院子里,他向书记表达了十万分的感谢;在大门外,他向书记表达了千万分的敬意。在村口,他拉着书记的手,反反复复说着一句话:“感谢书记栽培。不是,感谢书记培养,我们家才出了一位共产党员。”王书记的酒也不浅了,他哈哈笑着:“虽然他在外地工作,虽然他不在我们支部,但他们单位来外调时,我是尽拣好的讲的。青年党员都是我们老党员培养的,培养是应该的,应该的。青年人是祖国的美好未来,是我们党的希望所在……”
林一林的父亲和王书记站在村口,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尽管都是酒话,但没有一句错话。林一林第一次感受到政治生命的鲜活与厚重。
送走王书记,林老汉踉踉跄跄地往家走,林一林搀扶着他。父亲深情地说:“儿啊,党不嫌弃我们,我们自己要争气,一定不能给党丢脸。”林一林不停地答应,父亲居然唱起了歌:“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父亲有些沧桑的歌声,在空旷的乡村、在寂静的夜晚,传得很远,听得林一林泪流满面。
酒水与汗水把林老汉浸透了。简单清洗之后,他依然在歌吟“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他确实喝多了,但他很清醒,很高兴。
林一林慢慢地为林老汉摇着蒲扇,林老师的母亲轻轻对他说:“让你爸爸唱吧,我许多年没看见他这样高兴了。我们家因为出身不好,从前,没有人能够入党,也没有人能够参军。”
林一林起了个大早,在上课前步行回到了学校。他在心里想,我现在是党员了,更要处处起先锋模范作用。
见到葛校长,他想起父亲请王书记吃饭的事,就说:“葛校长,我入党了,想请你吃顿饭。”
“你入党是你表现好,干吗要请我吃饭?”葛校长推辞之后,想了想,又说,“你真要请我吃饭,就到立冬吧,到那时候正好学校有活动。”
立冬那天的教师会上,王校长布置了葛校长的指示:
“我们要修一条通往浦合公路的水泥路。明天各班学生,要捡拾一些碎石烂砖破瓦。低年级一筐,高年级两筐,分班级收好,学校验收后,搬到路基上锤碎铺好。这个任务明天一天必须完成。”
“王校长,还是论斤两称重吧。那一筐两筐的,筐有大小,不好判断。”胥老师说。
“是啊是啊。称重量,这样比较标准一些。油坊有大秤。”
“我们一年级小朋友那么小,即使能捡拾到,怎能搬动呢?”费老师说。
“那不要紧,小孩子我们欢迎家长协助。跟学生讲清楚,修路对大家都有好处。不会再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了。就这样定了,於老师负责借秤称重。小孩子五斤,大孩子十斤。”王校长宣布散会,大家进班布置任务。
听说修路,大家都很支持。侯华友用四轮拖拉机从小窑场,拉来了两车斗碎砖头破瓦片。加上师生齐动手捡拾来的碎石旧砖,路基的填充材料绰绰有余。紧接着,水泥黄沙都运来了。有瓦匠手艺的家长来了六个人,一阵混合搅拌,水泥沙浆浇铸到笔直的路面上,一条硬化道路的最初模样让人兴高采烈。葛校长亲自指挥:“男教师帮着抬水泥砂浆,用铁锹铺平,这样瓦匠师傅再用瓦刀抹平既省力气又快速。党员教师今天晚上值班看路,防止被动物等东西踩坏。不能让散放的鸡鸭鹅跳上去,更不能让走动的牛羊猪踩上去。”
晚上葛校长把党员老师留下来了,他声如洪钟地说:“是党员的老师从今天晚上开始站岗,每人三个小时,决不能让漂亮的水泥路,在夜里被踩坏,踩出难看的印记。我们党员一直要值班到路面结实为止。”葛校长和周主任当然是第一班岗,从晚上六点到九点。其实,作为支部书记,葛校长几乎通宵都是陪着值班的。
林一林这一次的请客,请得有些别具一格。客人们是轮流去吃饭,也可以自由适量地喝一点酒。
梁老师去上学了,但他留下来的鸡群还在。毕老师协助林一林,那天杀了一只鸡,又买了二斤肉,还炒了鸡蛋。周主任李老师开辟出来的菜园里,已经有不少蔬菜。能干的毕老师尽其所能,烧了不少菜。
“林老师,你入党了高兴吗?如果跟结婚比起来,哪样更高兴?”毕老师问。
林一林如实地回答:“我又没结过婚,哪能比较出来?我觉得是入党更高兴。”
“我要结婚了。你高兴吗?”毕老师红着脸问。
林一林停顿了很长时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还没谈对象,怎么就结婚了?”沉默了很长时间,他终于问。
“悄悄谈了一个,不是特别满意。但是前一段时间,男方的爸爸去世了,叫我过去。我就稀里糊涂地真的过去了,这就等于当众确定了关系了。当时,我想都没想,就参加吊唁活动去了。”她似乎有点后悔。
“那你是听从内心的召唤,自然而然就去了,说明你内心里是认可的。恭喜你。这是大喜事。”林一林由衷地祝贺毕老师。老虎从此也不需要再打兔子的主意了。
“恭喜你个鬼。你比花主任还要迟钝。你要是老了肯定是老年痴呆。”毕老师却不太高兴。林一林人小鬼大,他知道毕老师真正喜欢的是他自己。
“有可能吧。老了痴呆一些也不全是坏事,最起码本人不会再感到痛苦。事物都是两面的。要辩证地看问题。”在林一林的心里,这世上就没有十足的坏事。
“你真是个书呆子。除了教书,什么都不懂。”毕老师是喜欢林一林的。只是在那个年代,不好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林一林憨厚地笑了。他知道,自己肯定比毕老师早结婚。只是自己的感情,不能跟任何人说罢了。
毕老师尽管有点生气,但因为晚上是林一林请客,她还是把晚饭烧得很丰盛。她把晚饭烧好才安心地回家去。
党员老师轮流吃饭站岗,倒也其乐融融。小林老师不停地把滚热的开水送到水泥路边,让值勤的同事喝了暖暖身体。
晚上九点到十二点是王校长站岗,小林老师就陪他站在寒风中说话。葛校长到小厨房吃了点饭,立即回到了路边,他一反常态没有喝酒,大约是水泥路在他心里太重要,也或是想替小林老师节约一点吧。
不一会儿,周主任也过来了。他劝葛校长和王校长都回去:“你们离家还有一段路程。我和林老师在这里看着就行了。保证不会让东西上路踩出脚印。”听周主任一再坚持,两位校长才回去。葛校长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区里想叫我到那里当校长,你们说,我去还是不去呢?”
“不去。那个小学虽然说是区中心校,但人际关系极其复杂难搞,据说分出多个派别。你家又不在那里,生活也不方便,不去,在我们这里多好。”周主任首先表明自己的态度。
小林老师也说:“我们这里多好,团结一心,什么事您一声令下,大家立即行动。到那里去多操心啊。您在我们这里,我们就有主心骨。”
葛校长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默默地往家去了。
从晚上九点到十二点,周主任和林老师一直在路边巡逻,手电筒的光芒和他们手里的棍棒有几次阻止了小狗和小猫的跨越。深夜十二点,胥老师来了,他值班到凌晨三点:“我先到厨房搞点东西吃,增加一下体温,这个时段是最冷的,所以,我主动要求这三个小时值班。其实,郁老师他们三点到六点也是比较冷的。”
“如果饭菜不热了,你就再烧一下。还有酒,你喝点,暖和暖和。”周主任对胥老师说。
“好的,我很快就来。”说着,胥老师向厨房走去。
“我把你的饭菜热好了。我再陪你喝两杯,一个人喝酒没有劲。”厨房里
传过来李老师的声音。他虽然值过班了,每到接班时间,他就提前把饭菜又烧得热乎乎的。
胥老师吃了一点饭菜,喝了一小口酒,就赶过来换周主任和林老师。
周主任说:“小林老师,你先去睡吧。我陪胥老师说说话。我瞌睡少。你早点休息,明天你还要上课,还有一大堆的事情。”
说起来也是。自从花主任回绿石小学了,辅导区的教导主任就是林老师了。他又教语文、音乐、劳动,还是学校少先队大队辅导员,事情的确很多。周主任是辅导区副主任,负责青壮年农民扫盲工作,实际事务比林老师稍微少一点。
林老师听话地打着哈欠回宿舍了。他和衣倒在床上就睡着了。除了那次填报表写总结,他还从来没有到深夜十二点以后才睡觉,实在太困了。
郁老师深夜三点准时到来,李老师休息一段时间后,照例为郁老师提供了滚热的夜餐。周主任依然坚持陪着郁老师度过黎明前这最黑暗的三个小时。
“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郁老师对周主任说。
“去干什么呢?民办教师的工资是很低,但有转正的希望啊。”
“等了那么多年,也没有消息。我想如果不是盼着转为国家公办教师,百分之九十的民师早就回家了。我等不及了啊,我两个儿子上学,到用钱的时候了,不能总是欠债过日子。欠债是要还的。”
“那你准备去干什么呢?”周主任问。
“到乡镇派出所去。我已经在疏通关系了,准备接受考核。不过现在,我只对你说。到时候,说不定舍不得这份工作,也说不定考核条件不够。怕有变化,但我对教育是有感情的。这是一份积德的职业,把孩子教好了,家庭才有希望。”
“我希望你还是再坚持下去。我们都很困难,每个月工资就几十元钱。我相信困难总会过去的。”
“我会认真考虑的。但目前家里实在太需要钱了。”郁老师叹了一口气。
费老师是学校唯一的女党员,支部安排她六点接班,一直到八点上早读,一共两个小时。但她是学校的积极分子,每年辅导区优秀教师榜上都有她的名字。她早晨五点半就到了,而且是吃过了早饭来的。她坚决不吃李老师烧好的早饭。她认为小林老师入党是凭工作表现,请大家吃饭反而有一点不太正规和严肃。
此时,费老师还担任着辅导区的会计,她一直教低年级语文,对教学轻车熟路,但对当会计,她一直心有余悸,总怕把公家的钱和私人的钱搞混了。如果学校要报销什么费用,公家的钱不够,她肯定是从另一只口袋里拿出私人的钱补上,然后记上账,适当的时候再还回来。反过来,如果私人要买什么东西,而钱不够,她宁愿不买,也绝对不会挪用公家的钱垫上。她的两个口袋里的现金绝对是公私分明,她恨不能在每张钞票上面都分别写上“学校的钱”“个人的钱”。公私款项比泾渭更分明,因此,她的思想包袱很重。特别害怕自己占了公家的便宜,又怕把账做错了。这段时间,她正跟新来的於新成老师商量,希望於老师能把这副重担接过去。她同时跟葛校长申请了十几次,要把会计的职务辞掉:“只要不让我当会计,你分给我什么工作我都干。”每一次,费老师都是这样结尾。
太阳渐渐出来,上学的孩子陆陆续续地到校了。孩子们都围在水泥路的两边看,他们第一次看到青灰色的水泥路居然这样笔直,这样平整。
费老师看到於老师来了,他的怀里抱着一大堆草绳子和一大堆木桩。费老师问他:“你抱着这一大堆东西,干什么?”
“费老师啊,你只顾看着水泥路。一会儿,你就知道我这是干什么了。”说着,於老师就分派他们班里的几个大男生:
“你们几个都过来,一个扶着木桩,一个拿着绳子。”
於老师顺着水泥路的两端,按一定的间隔,用手里的锤子钉好木桩,然后把绳子顺着木桩围起来,把那段通往浦合公路的水泥长方体正好围了一圈。
“费老师,你看,这样小孩子就不会跑上来了。这叫分界线,也叫警戒线。”
见到葛校长来了,费老师赶紧告诉他:“葛校长,这都是於老师想出来的点子。小青年头脑活络,他干会计,肯定比我胜任多了。”
“是非常好。但你怎么又说到会计这件事上去了。这样围起来更妥当。”
“聪明的人才适合搞财务工作嘛。让於老师当会计,才是最合适的。你只要不叫我当会计,你分配什么工作我都接受。”
“那你跟於老师商量。他如果同意了,你再跟我说。”葛校长笑了。
费老师果然缠着於老师,要把辅导区的财政大权交给他。於新成老师出于多种考虑,最终答应了。费老师比卸下了千斤重担还舒坦。
为了让那条水泥路结实再结实,直到瓦匠师傅确定道路可以走人的第三
天,周主任、王校长和於老师才把那道警戒线拆除。
水泥路开放的一瞬间,上面全是蹦跳的乡下娃娃,他们觉得在这样干净体面的水泥路上玩耍,真是太帅了。这条干干净净、平平整整、漂漂亮亮的水泥路,一直用了几十年。
郁老师最终还是离开了教育战线,去到一个叫花草圩的基层派出所任负责人,是属于公安战线编制外的人员。保一方平安的责任比教书,直观上更重。特别是时下,农村赌博成风,公安干警不仅白天要做好维稳工作,夜晚还要巡查各村,驱散聚赌的人,必要的时候,要抓赌,没收赌资。他们常常忙到深更半夜。工作辛苦,但收入比民师不知道要高多少,具体的情况只有他自己清楚。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胥行知老师也辞职了。葛校长苦劝无果,只得把郁老师叫回来,请他们两人吃了一顿饭,算是为他们饯行。席间,王校长他们说了些类似“苟富贵勿相忘”的话。
“郁老师是到公安战线,是国家综合治理的重要岗位,守净土保平安。我是去给老板打工。说得难听一些,就是去给养鸡场喂鸡。”胥老师说。
王校长借着酒劲红着脸说:“你们都有门路,我只能守着十几亩田地和几十个孩子,哪里也去不了。外面就是有金山银山,我也只能待在水南。”
“国家对教育越来越重视,说不定哪天就出台民转公的政策了。我就怕你们到时候后悔啊。”葛校长语重心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