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江湖过,青山依旧在。
聚首峰上,太虚洞前,一位白衣男子端坐煎茶,风云不惊。这男人目似星辰郎朗,眉若山间云,面若秋月白,薄唇挺鼻,颈长肩宽,臂长指修,玉束长发一派清风拂叶,白衣胜雪,两片清袖自在云动,孑然一身,道骨不阿。
流水相伴苍松,石头岸下,他用丝绢擦拭琴弦,这个人正是叱咤风云之后,销声匿迹的段南风。
在他的身旁侍立着一位约莫十六岁左右的黄衫少女,那女孩一面歪头看着段南风擦拭古琴,一面发愣,是啊,有美男看,怎么都会出神。
段南风搁下白色丝绢,一曲秋风词毕后,黄衫少女才醒转过来,两眸含杏,痴情念道,“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重点是,师父您老人家也只敢在我面前弹这首秋风词吧!”
段南风面上释然,对于黄衫少女的话,他淡然微笑。
黄衫少女见他笑而不答,又戏谑挑眉道,“师父,您敢说不是忘欢师叔?”
段南风淡泊摇头,显然不是。
黄衫少女皱起秀眉,坐在一块天然形成的石凳上,面对着洞外云海,双手托腮,望天作思考状,“不是迟忘欢,难道是……总爱叫你段大叔的人?”
段大叔?听起来好亲切,叫出名字的人,却不是心中所爱。
他目下无尘的眼,忽然闪动起来。
他又缓缓站起,伫立风前,与云海相望。眼底有不尽的牵念,仿佛穿过厚重云海,直达白云底端,窥探山中深处,“是一位故人。”
黄衫女孩心下清明,知道他在说谁,当下便道,“您飞升之后,可久居
居清净之地,偏生放不下他,在这太虚洞中长年苦守。如此深情,干嘛不去见他?我相信!一个人,真心喜欢对方是舍不得伤害对方的,更不会伤害你所守护的八脉徒孙。若真会,他早就打碎灵石,血洗七星山了。”
段南风听得恸容,闭上眼睛,冷气窜入鼻中,声音打颤如他懊悔,“当年……他落下断岫崖时,从他的眼睛里我便知他恨我……奈若何,同天下苍生比起,有些感情,更说不出口。”
黄衫少女觉得师父好艰难,突然之间说出了那么多的话。也跟着长吁,言语之间都不尽人愿,无可奈何回头一想,人世息壤,造化弄人。若要不枉一生,就该用心感受,“我不管,于他,徒弟只盼着他同师父好,在一起长相厮守,耳鬓厮磨……”
段南风回首,面色冷淡敲了敲黄衫女孩的头,不再多言半句。
黄衫女孩一副被冤枉了的样子,怨声载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段南风清风一笑,负手幽幽走进洞府里,一步一步坐在简朴的大石床上。将整个古琴翻转过来,在那琴底龙池处,靠近岳山边缘上娟刻着四字小楷,秋水无邪。
微微一笑,时间就放缓,回忆如雨打浮萍,永远没有平息过……
七百年前。
七星山脉,破霄门门主令狐清,首领群雄,一路穷追猛打,赶赴黄泉之地铲除魔教老巢。门中弟子又在平定四方之后,便在深山老林里休养生息起来。
大战过后,七星山一脉门人外强中干,门中弟子所剩无几,为支撑门楣,只得四方寻才。
那时候,龙无邪十五岁,活得与世隔绝。
在距离七星山脉十万八千里的无妄海边上的一处简陋农舍里。
一个壮汉正对着病榻上的妇人谈起到,“近来不能上山打猎,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我在想”
壮汉故意只说到一半,留有一半未说,那粗眉一挑,圆眼瞪大就觑了觑妇人,妇人咳嗽两声,知道他想说什么似的,言道,“山上有邪物不说什么,大家都不敢去,但有田可以种啊,这么急着把龙儿卖出去么?”